1938年2月的一天,山西省吉县的古贤村北的的一孔窑洞。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新军)中的指导员们齐聚一堂,参加阎锡山主持的军政会议。
“山西王”阎锡山,本是一脸和蔼地看着大家。突然,他脸色一变,说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件事,我想杀人了。”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窑洞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新军1纵政委薄一波,也在中间就坐。
大家唰地一下,全都把目光投向阎锡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诸位,八路军的彭德怀将军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绝不在我的部队发展党员,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
看到大家沉默不语,阎锡山提高了声调说:“然而,现在有人向我告密,说1纵有个叫傅雨田的,就是共产党员,他在我的部队搬弄是非,搞小动作,所以我要杀了他,杀一儆百!”
“我阎百川(阎锡山字)从来明人不做暗事,把各位叫来,就是请教大家,这个傅雨田该怎么个杀法?”
傅雨田是辽宁人,1915年出生,中共党员。九一八事变发生后,还在学校读书的他,因为叛徒出卖被捕,被关在了北平国民党监狱。1936年10月,在党组织营救下,他走出监狱。
巧合的是,薄一波也是九一八事变后被捕,也被国民党关了五年,也是在这时候被党组织营救出狱。
10月下旬,薄一波奉命到了山西,成为阎锡山的座上客。傅雨田也随之而去,成为其得力助手。
曾经的反共老手阎锡山,怎么会跟共产党人薄一波牵手呢?原来,在1936年2月中旬,红一方面军向西扩展根据地,突破了晋绥军设在黄河的防线。晋绥军战斗力很菜,根本抵挡不住红军的进攻,不得已向老蒋求援。蒋介石一直说做梦都想向山西渗透,奈何阎锡山这条老狐狸防范严密,根本找不到机会。得此良机,蒋介石心中狂喜,当即让商震、汤恩伯率领10个师分两路进入山西救火。
5月初,我东征红军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全部从山西撤离。红军撤离之后,阎锡山并没有开心几天,反而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请来的“中央军”,这回竟然赖着不走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阎锡山肠子都悔青了。
延安方面敏锐的抓住机会,决定派郭登瀛出马,对阎锡山进行统战。
郭登瀛原来是阎锡山手下的一名团长,跟红15军团交战时被俘。党中央对他非常优待,不但没有杀他,还让他到红军大学学习。学习之后,郭登瀛对红军有了全面客观认识,觉得这支队伍是真心抗日的,对阎锡山也没有敌意。
于是,他答应前往劝说老上司,跟红军联手。
且说中央军赖在山西一直不走,阎锡山叫苦不迭,对部下诉苦说:“我没有亡于共,现在要亡于蒋了。”
此时,日本侵略者又对阎锡山开始施压,一面极力拉阎锡山跟他们合作,一面又扬言出兵外蒙,要从阎锡山的地盘绥远通过。摆明了,是要武力威胁。
阎锡山感到危机四伏,四面楚歌,就好像在三颗鸡蛋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掉下!
这时候,郭登瀛出现,建议阎锡山联共。阎锡山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头表示同意。很快,彭雪枫来到了太原,密会阎锡山,拉开了双方合作的序幕。恰好薄一波出狱,阎锡山当即派人到北平接对方回去,“共谋大业”。
薄一波来到山西之后,帮助阎锡山建立了山西省牺牲救国同盟会(新军),傅雨田也在这里担任了牺盟会秘书。不久,傅雨田又到了3总队1大队担任指导员。
阎锡山担心我党搞渗透,把新军变成红军的一部分,便向朱德、彭德怀提出,不能在新军中发展党员。
彭德怀为了大局,当时就答应了他。但这是对敌斗争的一种策略,革命事业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发展党员的进程是不会停止的,只不过在暗中进行。
这些党员在新军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在对日作战中大显神威。时间一长,新军的战士纷纷夸赞,说共产党太厉害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阎锡山在新军中本来就安插有卧底,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情况。自己出钱出枪建立的军队,如今却被共产党渗透,阎锡山恼羞成怒。
想来想去,他想到一条毒计,决定当着薄一波的面处决党员傅雨田,来个杀鸡吓猴,敲山震虎。
听到阎锡山这番话,屋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紧张的,还是薄一波。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在飞快运转,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号。我跟傅雨田联系,一直是暗中进行,敌人是如何发现的?阎锡山这个老狐狸,到底是在讹诈,还是确实抓住了什么证据?
无论如何,不能让阎锡山把傅同志给杀了。现在,我该怎么营救傅雨田?
其实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很着急,他叫牛荫冠,山西应县人。之前他也在北平地下党工作,跟薄一波一起来到的山西。这时候他的职务比薄一波稍微低一点,是牺盟会二把手。
这时候,他也心急如焚,在想着对策。整个窑洞寂静的可怕,即使一根针掉在地上也会震得人心里发颤。
此时的阎锡山心里不免得意非,他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抽起了烟。
薄一波首先站了起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阎锡山说道:“这个傅雨田,我对他感觉还不错,精明能干,正想提拔他呢,他怎么会是共产党呢?”
牛荫冠也应和:“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真的那样干,一定要严惩!”
薄一波对阎锡山说:“阎长官,那样吧,把他交给我带回去调查,一经查实,立即严惩,绝不姑息。”
顿时,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阎锡山身上。他的秘书梁化之也把目光投向阎锡山,希望他能表态。阎锡山却仍旧在低着头抽烟,根据过去的习惯,他这样做的意思也就是默许了。
因此,梁化之向薄一波和牛荫冠点点头,意思是就这样办吧。
其实阎锡山并没有抓住确凿证据,只是怀疑。他在想,如果傅雨田真的是共产党,自己宣布之后,此人一定会逃跑。在逃跑的时候将其抓住,就可以有理由就地正法。
薄一波回去之后,反复考虑,决定让傅雨田亲自去找阎锡山。一听这话,从八路军调来的毕占云急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认为应该安排傅同志离开。”
薄一波说:“依我看,阎锡山没有拿到证据,如果有的话,他早就抓人了。既然他在半信半疑,就是在等小傅逃走,我们偏不上当,去找他认错。”
牛荫冠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带着傅雨田前往见阎锡山。
傅雨田“诚恳地检讨”:“我还年轻,看不透人,看到什么书都想读,而且说话往往不经过大脑……”
阎锡山一看对方主动来见自己,感到有点意外,这说明人家傅雨田心中没鬼,疑云顿消。就对拍着对方的肩膀说:“小傅啊,你还是要多读中山先生的书,提高鉴别能力。”
阎锡山不仅没有处理傅雨田,还把举报的人大骂一顿,说他们草木皆兵。
此事有惊无险,总算过去了。(傅雨田后来回到延安,抗战胜利后曾担任辽西军区第五军分区担任第一政治委员,建国后担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副主席)。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久后新军又出事了。
牺盟会上党地区的负责人纪毓秀被人告到了阎锡山那里,理由是在她的办公室发现了八路军的刊物和马克思著作。
阎锡山再次把薄一波叫去,脸阴沉的难看,气急败坏地吼叫:“你看看你,把我的部队搞得乌烟瘴气,太不像话了,把一个大姑娘也发展成党员了。”
原来,这纪毓秀是个女生,原来在北平清华大学文学院外国语文系学习,后来加入中国共产党,跟着薄一波一前一后到的山西。
薄一波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说:“真的如此?太不像话了,我对此可是毫不知情。”稍等片刻,薄一波又攥着拳头说:“真要是这样,这纪毓秀可要严惩,不能迁就。”
看薄一波如此认真,阎锡山心里反而打起鼓来。说实话,他对纪毓秀非常欣赏,此女很有才干。接到举报之后,他半信半疑,这才把薄一波叫来试探。
如果薄一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保护,那就要抓人。现在看薄一波毫不在乎,他反而打消了对纪毓秀的怀疑,决定继续监视。后来,阎锡山不但解除了对纪毓秀的怀疑,还将她调到了总部,表明了他的信任。1938年5月,阎锡山还亲自任命纪毓秀为牺盟会组织部长。
就这样,薄一波和他的同志们跟阎锡山斗智斗勇,将决死队(牺盟会)发展到了50个团,占阎锡山总兵力的三分之一。
1939年12月,阎锡山发动"十二月事变"之后,决死队(牺盟会)选择了公开加入八路军,为抗战胜利作出不朽贡献。
参考史料:《牺盟会征战纪实》 作者 曾凡华 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的历史回顾》《新时代论坛》 1995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