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靖宇

作者：小雅

我叫王靖宇，今年26岁，1997年11月14日出生在河南省的一座小山村。

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女朋友是我的同事，我们两个人在两年前确立了恋爱关系，感情一直很好。半年前，我跟女朋友求婚成功，然后正式开始谈婚论嫁。

我女友也是河南人，老家离我家不远，家庭条件跟我差不多，都是农民工子女。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十分顺利，女友的父母通情达理，没有提出什么太高的要求。

我给了女友6万彩礼，双方父母凑了30万给我们在省城郑州买了房子，婚期定在了三月底。

昨天上午，我正在为了婚礼的事情忙碌，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来电，正在犹豫接不接时，对方发了短信给我：“小宇，我是大姑，接下电话。”

看到大姑这两个字，我当场愣住了。虽然我的确有一个大姑，是我爸的亲姐姐，但是自打15年前我奶奶去世了，我们两家就彻底断交了，大姑更是从未联系过我，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想了又想，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的确是大姑打来的，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约我在一家饭店见面，说有事找我，我答应了。

女友知道后，感到十分好奇，问我爸妈为什么会跟我大姑闹成这样。我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爸妈的错，是他们以前太混账了，让爷爷寒透了心，也让大姑对他们感到失望透顶。虽然现在他们两个人醒悟了，悔改了，但是已经晚了。

我爸妈是在2009年初外出打工的，那时我已经11岁了。在那之前，我爸是村子里有名的啃老族，让我爷爷奶奶操碎了心，也是乡亲父老教育儿孙最常使用的反面教材之一。

据亲戚说，我爷爷奶奶生下了两女一儿，我爸出生于1974年。作为唯一的儿子，又是他们最小的孩子，我爸从小到大备受爷爷奶奶的宠爱。

小时候，为了多打点粮食填饱肚子，两个姑姑每天放学后都要下地干活或者帮爷爷奶奶干家务活，喂鸡喂猪。我爸什么活也不用干，放学后可以跟着小伙伴到处乱跑，有的时候天黑透了他还在外面野，需要我大姑挨家挨户地去找他。

爷爷奶奶对我爸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学习，靠读书改变命运，给老王家争一口气。而小时候的我爸脑子的确聪明，过目不忘，学习成绩一直在班级里名列前茅，大家都说他以后会有大出息。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爸越来越不着调了。他不仅不肯努力读书，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而且还学会了欺骗父母。

为了避免爷爷奶奶在他的耳边念念叨叨，他经常谎报成绩。那时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都忙着种地赚钱，没时间去他学校查看情况，便信以为真，以为我爸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直到1990年，我爸参加中考，中考成绩一塌糊涂，别说那时大家心心念念的商校了，连高中都考不上。爷爷奶奶无法接受，去他的学校问班主任才知道了我爸干的好事。当即，爷爷就被气得大病一场。

可是，事已至此，我爸是彻底没有读书的可能性了。他又不肯下地干活，于是爱子心切的爷爷绞尽脑汁给我爸在县城的一家塑料加工厂找了一份工作。听说，为了弄到这份工作，家里花了大成本。

然而，我爸从小到大被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娇惯坏了，吃不了苦，在厂里干活干了不到半年，就被忍无可忍的老板撵了回来，理由是我爸偷奸耍滑，还打架闹事。

爷爷气得拿起擀面杖，追着我爸满村跑，揍了他一顿。可是打完了之后，爷爷更加发愁了，不知道该怎么让我爸性子定下来，让他老老实实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奶奶想了又想，决定给我爸说亲事：“男人嘛，都这个样子，结婚之前都不着调。等到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有媳妇管着，就会老老实实赚钱养家糊口了。”

爷爷想了一下，觉得奶奶说得有道理，于是他们找到了村里的媒婆，恳求对方为我爸说对象。

由于我爸不学无术，不仅本村人知道，其他村子的人也知道，因此媒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了一户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爸的人家，那就是我外公外婆家了。

外公外婆之所以答应了这门亲事，是因为我大舅急着娶媳妇，媳妇却要求盖一栋楼房，他们拿不出钱，只好打起了我妈婚事的主意。

最终，我爷爷奶奶掏空积蓄，拿出了大姑的聘礼钱，又找了亲戚朋友借钱，满足了外公外婆的要求，成功把我妈娶进门了。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我出生后，抱上了孙子的爷爷奶奶十分高兴，认为有了孩子，我爸怎么样也该着调了。

一开始，我爸的确好像变了一个人，在我出生没多久后就去了县里，找了一份工作，认认真真赚钱养家糊口了，这让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感到十分欣慰，认为我爸总算是懂得自己的责任了。

可是，好景不长，我爸老毛病又犯了，他还是吃不了打工的苦，又辞去工作跑回家了，把爷爷奶奶气得又骂又劝的，却拿我爸一点办法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年，我爸过上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心情好了就去地里转转，给庄稼施下肥，拔下草。心情不好了或者不想干了，就到处乱跑，天刚亮就不见了人影，天黑透了才回家，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连我的功课都不带看一下的。

我妈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我妈还算好的，会跟着一起下地干活，会骂不肯赚钱养家糊口的我爸。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爸无可救药，放弃了，她也不干活了，迷上了打牌，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当我放寒暑假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要我去送饭。

我爸妈都不挣钱养家糊口，那么我们全家人的生活来源是哪儿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操劳着年迈的身体，扛着锄头拎着水壶下地干活，用赚来的钱养孙子，养不求上进的儿子和儿媳妇。

两个姑姑看到这一幕，既心疼爷爷奶奶，又拿我爸没办法，只能隔三差五补贴一些。那些年，要不是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帮衬，我可能都没读书的机会。

我爸妈两个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过了九年，直到2009年奶奶去世了，而一说到奶奶的死，爷爷和两个姑姑都不愿意原谅我爸。

那一年，由于08年发生了重大自然灾害等原因，爷爷奶奶辛辛苦苦种地，却没有赚到钱，到了年底，全家还欠了一屁股债，这让爷爷奶奶忧心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由于两个姑姑家里的条件也不好，无法帮我们，因此那一年我们家都没有什么肉可以吃。

2009年1月25日，也就是除夕夜的那天，我爸看到桌子上没有肉，还不乐意了，抱怨了起来，这下可把奶奶惹恼了。

奶奶气得对我爸破口大骂，拿着拐杖追得我爸打，从家里追到了马路上。那时天已经黑透了，伤心欲绝的奶奶一直在骂我爸，根本没有注意路况，我爸忙着躲闪，也没有注意到路况。

“砰”地一声，奶奶哭骂我爸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爸停住了躲避的步伐，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我爸发疯似地冲了过去，抱着倒在血泊里的奶奶，拼了命地喊妈，周围人看到了，也急忙去我家喊人。

可是，一切都晚了。奶奶的伤势太重，没等到送医抢救就停止了呼吸。爷爷狠狠地给我爸一巴掌，囔囔着要打死我爸，两个姑姑哭着对我爸拳打脚踢，我爸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他们打。

在亲戚的帮助下，奶奶的丧事顺利办完了。等到奶奶入土为安了，大姑第一件事就是把爷爷接走。

我爸拽着爷爷的手，哭着说我错了，恳求爷爷不要走，说自己一定会改过自新。爷爷不发一言，抽回了手，大姑拉着爷爷就走：“妈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把爸害死，是不是？你改也好，不改也好，都与我们无关了。从今以后，你不是我弟弟了。”

打那之后，爷爷就在大姑家养老直到现在。这些年来，我爸妈多次去看爷爷，大姑和爷爷都不肯见。

爷爷走后，我爸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爸妈带着我离开了老家，来到了广东打工。从奶奶去世那天起，我爸再也没有出去鬼混过，一直在老老实实赚钱养家糊口，我妈再也没有碰过麻将，也一直在老老实实赚钱。

在他们的努力下，我完成了学业，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可以自食其力，即将娶妻生子。

讲完了这段过往，女友叹了一口气，说：“我要是你大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爸，这不是小错。不过，你大姑这次来找你，可能是你爷爷要求的，毕竟你爸妈的确有错，你是无辜的，你还是去见见吧，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第二天，我来到了约定好的饭店，见到了我大姑。

看到我后，大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长大了，像你爷爷，不像你爸。不像他最好！”

我问大姑爷爷还好吗，大姑说爷爷身体还好，目前去二姑家养老了，然后掏出了一个盒子：“这是你爷爷让我给你的。本来，这该给你爸的，可是他太不着调了，爷爷怕他把这个卖了挥霍掉。”

我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对手镯。大姑告诉我，这是我们老王家的传家宝，价值不菲。本来，在我出生后，爷爷就该把它给我爸妈的，可是他看到我爸妈两个人都不求上进，担心他们会把传家宝卖了，才一直保管在自己的手里。

我拿着镯子，泪流满面，大姑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讲：“希望你争气一些，别辜负了你爷爷的一片苦心。”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提到了我爸妈：“我爸这些年来真的很努力，没有再做那些混账事了。他很想爷爷，很想尽尽孝道，弥补爷爷。”

大姑沉默了十几分钟，说：“六月4日是你爷爷的90大寿，你带着你爸妈去我家吧！”

大姑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看着手里的手镯，我决定会想尽办法帮助父母求得爷爷的谅解，好好尽一下孝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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