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如愿嫁给了心上人,然后再亲手将他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栀子欢乐 2024-05-18 09:04:20

我如愿嫁给了心上人。

然后再亲手将他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愧疚?

呵呵!

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的。

1

淑贵妃虚弱地躺在床上,原本一张嫩的出水儿的小脸蛋儿如今苍白的好似一张纸,真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可怜人儿。

看的我都快心碎了,忙不迭地递上去一碗冒着热气儿的汤药,十分的情真意切。

“能不能不喝?”

淑贵妃费力地撑起眼皮看了看我,哀伤和恐惧填满了一双秋瞳眼眸,又是让我好一阵儿心疼。

“妹妹,喝了这药,你才能好起来呀。”

我抿嘴笑,说话间便将一碗滚烫的汤药狠狠灌进了淑贵妃的嘴里,她眼角发红,几度要呕出来,却还是努力地咽了下去。

偶有几滴汤药滴落在我的手腕上,烫出了几朵鲜红的花儿,火辣辣的。

真是晦气。

我将捏着淑贵妃下巴的手松开,打量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原本纸一般惨白的脸终于有了几条泾渭分明的血色,顺眼了不少。

“妹妹,还有什么愿望,或许我能发发善心让你圆上一圆。”

许是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缘故,淑贵妃身上的绝望无助褪下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愤恨。

“你会没有好报的。”

若是可以,她估计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连血带肉都生吞了。

可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现在沦落到躺在床上等死的人,又不是我。

我摸了摸发髻上的摇曳的步摇,坦然地直视着她凶狠的目光,笑得一脸的风轻云淡。

无所谓,一般只有输的人,才会放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狠话。

还不如我怀中孱弱的猫儿叫声来的有分量。

“既然你们鹣鲽情深,那一起上路倒也是一桩美谈,你应该谢谢我。”

我掩面轻笑,望了望倒在血泊里苟延残喘的那个男人,他身上镶着金线的龙袍已然浸透了,萎靡地拖在还温热的猩红液体之中。

“阿辞,当初的你,若是能想到有今天的下场,是不是又该多哄骗我几年呢?”

顾风辞似是想伸手,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只得苍凉地躺在血泊之中,以同样愤恨的眼神刺着我,试图占领一些没有用的上风。

我将刚刚扎进他心口的发簪拔了出来,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溅了我一身,真是讨厌。

“这簪子,我还有用,等到新皇登基的那天,这便是你这个先皇的支持。”

顾风辞试图想夺回这簪子,可手指只是徒劳的弯了弯,嘴角细微的开合证明着他在说着些什么,听不见,我也并不关心。

无非就是和他的心上人一样,咒骂我几句。

这原本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报复。

我冲他甜甜一笑,一如当年初见,笑得那般单纯温柔。

“阿辞啊阿辞,你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蠢了点儿。”

“放心,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会让你痛快点儿上路的。”

说罢,我便举起手上的那支金簪,狠狠地往他心口又刺了几下,不消片刻,他便彻底没了生息。

而淑贵妃,也早在那碗鸩毒下肚之后,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先帝驾崩,淑贵妃伤心欲绝随之而去。留下的遗昭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传位于尚在襁褓中的太子,成年之前,由我监国。

阿辞,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那个孩子的。

2

人人都说,皇后娘娘深受陛下宠爱,得金屋藏之,在陛下的眼里,皇后娘娘便是那天上月,怀中宝。

起初,我也是这般以为的。

直到我真正地住进了顾风辞为我打造的金屋后,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册我为后那天,也是顾风辞登基的那天,他挽着我的手,一步步地踏上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阿阙,我终于做到了。”

繁重的华服衣袖下,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低声说道。

我头上戴着几斤重的凤冠,穿着与之相匹配的皇后华服站在他的身侧,由衷的为他高兴。

我的阿辞,总算得偿所愿了。

直到三个月后,我被打进了冷宫。

就是传说中的那座到处闪着熠熠金光,以天下名贵之物铸造的金屋。

对外,众人只知道皇后享独宠,被陛下金尊玉贵的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陛下怜惜,甚至连请安都不必。

多泼天的殊荣啊。

可对内,我只是一个被囚禁着,没有半点自由的空头皇后,是他连一眼都不愿看的下堂妇。

可笑至极。

我叫姜阙,是当朝丞相姜奉之女,父亲只我一个女儿,所以自小到大,我都被视为掌上明珠捧着,比起皇城里那些尊贵的公主们过的生活,也是比之绰绰有余的。

彼时,顾风辞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因其母亲只是个出身辛者库的宫女,所以他打小儿就被养在了皇后的名下,但,却并不受宠爱。虽有一个皇子的身份在,可实际上过着的生活,连宫中的侍卫都不如。

这样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好前途?

都不用垫脚望,就看得到他未来无法改变的结局。

千娇百宠着的权臣之女和落魄至底的皇子,原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可天意弄人,偏偏让我遇见了他。

那年七夕,临近皇后的生辰宴,所以皇城内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空气里都夹杂着欢快的味道。

我身着宫女的服侍装扮,穿梭在这夜幕下的甬道上,脚下踏着的每一块青砖,都记录着我当时跃出来的欣喜心情。

父亲说,陛下有意要将我册为太子妃,这次大概率会借着皇后娘娘的生辰旁敲侧击的宣布一下。

可陛下并未册立太子。

也就是说,不论以后哪位皇子能成为太子,我的太子妃之位都是稳稳当当的,谁也撼动不了半分。

这样的恩典,是陛下给我父亲的诚意,也是我父亲为我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他希望,能以他最大的能力为我铺一条无后顾之忧的路。

因为我的身份经常进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我便常常假装成宫女偷偷溜进宫里的御花园玩儿。一番精心的乔装,倒也是没人认得出来我。

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公子。

他的眉目弯弯,明眸皓齿,眉宇间的贵气难掩,实在是生的有些好看。

只是,他穿的很是寻常,一身普通的绸缎衣裳也就罢了,袖子竟然还破了个洞。这样年纪的小公子身上都会叮叮当当地挂上几个玉佩来彰显自己的尊贵身份,可他,却什么也没有。

大约,是哪个得脸的嬷嬷的儿子吧。

小公子举着一支皮影小人儿,傻呵呵地冲我笑。

“听说这是宫外盛行的小玩意儿,人人都喜欢,可你我这般,怕是难有机会出宫一看,不如,我们自己来演了玩儿。”

他眯着眼,笑得温柔可爱,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很是儒雅。

我刚想张嘴反驳,表示我和他可不同,不仅出入皇城自由,还能时常上街去玩儿呢。像这样的皮影戏,我早就看了很多次了,一点儿都不新鲜。

可眼光落在我的裙摆上时,我才猛然记起我现在是宫女打扮。怪不得,他会觉得我也是被囚在这深宫之中没有自由的人。

也罢,看在他这般可怜的模样,我便不刺激他了。

他装模作样地开始演起皮影戏来,灯影绰约,朦胧摇曳,看着他开心的咧嘴笑,我不禁也发自内心的觉得,真好。

后来的日子,我便常常乔装入宫去找他玩儿。

他说,有了我的陪伴,他便不再觉得孤单。

3

我不懂他的生活为何会这般窘迫孤寂,但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肯定着我的陪伴的时候,我的心,好像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阿辞,你想不想出宫去玩儿?”

我戳了戳他的肩膀,试探地问道。

阿辞是他的名字,他说,他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在宫中过得很是艰难,辞,实在算不得是个好名字,所以他便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生活着,与他名字里这这不讨喜的辞字一般。

不由得,我对他心生了几分怜爱。

这样俊俏的少儿郎,从小便过得那般不易,实在是让人心疼得紧。

所以,我想帮帮他。

至少,让他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我拉着他悄悄地溜出了皇宫,大口地呼吸着宫外的新鲜空气,不知怎的,这宫城外的空气,都比往日的要甜腻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情窦初开的味道。

我带着他去了京城中最有名的皮影戏班子,看着半空的烟花绽放,看着灯影下的皮影拉扯,听着,耳鬓厮磨的甜蜜情长。

我从未料到,我会对他动心。

我是早早就定好了的太子妃,无可更改。

我要嫁的人,只能是太子。

烟花星子落下,一道暖光划过。

面前的少年悄悄地牵起了我的手,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地说,“阿阙,我欢喜你。”

本该是青春懵懂的心动喜悦,可却夹杂些几缕清晰地苦涩味道。

我自知,和阿辞是无缘的。

所以面对他这一份炽热深情,我开始闪躲,那一天,我甩开了他的手。

他受伤的表情尽数落入我的眼底,可我除了愧疚,再不能往前进一步。

“阿辞,你且等等我,待我……有能力了,定然想法子让你出宫,娶妻生子,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略带抱歉地提着两支精致的皮影小人儿,不管不顾地塞进了他的怀里。旋即低下头,用颤抖的声音来祈求面前人的原谅。

“究竟,是为何?”

“我以为,你每每望向我时眼睛里闪烁的灿灿星河,也是欢喜我的。”

“原来,我终究还是要孤单一个人的。”

少年的眼睛瞬间灰暗,比初见时还要更加晦涩几分,他的手垂着,将两支皮影攥在手上,两个皮影小人儿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阿辞,对不起。”

我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若是一个人一直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也许会害怕,可久而久之,便会习惯那不见光亮的日子。可若是一旦瞧见了绚烂的光亮,尝过了沸盈的热闹滋味,在重新回归黑暗之中,便会是莫大的痛苦。

可,我终究是不能给他任何可能的。

“其实,我并非是宫女,”我想了想,觉得再也隐瞒不下去,便决定和盘托出我的真实身份,也许会让他明白我的苦衷。

“我爹就是举国皆知的姜相,我的全名叫做,姜阙。”

少年的眼眸动了动,笼上了一层更加忧郁的水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只是……”

“无碍,你于我而言,从来都是天边月,水中花,可闻可见,却不可得。”

他弓着身子,向前探了探,伸手折下了一枝桃花,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全名,是顾风辞。”

说着,他苦笑了下,似是在自嘲。

顾……风辞?

怪不得。

4

怪不得我时常觉得,他的身上有些一些和普通宫人不同的气质,可想来想去,我也只是归咎在了他身处深宫,也许是跟着哪位贵人耳濡目染沾上了一些罢了。

原来,他竟然是那个天下皆知的那个不受宠的倒霉皇子。

“我知道,你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我这样的人,必然是配不上你的,如此,祝你能嫁得如意郎君,幸福美满。”

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脑袋上的玉冠刺伤了我的眼睛,这玉的成色下乘,便是寻常的公子哥儿也是不屑于佩戴的,可他,一直都戴着这枚玉冠,从未更换过。

“阿辞,你很好,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好。”

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输在了他这支离破碎的眼眸之中。

往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尽可能地去忘记对方的身份,以小宫女和小宫人的方式相处下去,可终究是不一样了,不论如何努力,都横亘在我们之间一道看不见的星河。

“阿阙,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堂堂正正的娶你,你可愿否?”

台上烟花闪烁,演着精彩绝伦的皮影戏,少年将军正在和心上人诉衷情,将心下积攒了许久时日的思念倾泻而出。

而台下,面如冠玉的清俊少年,正眼眸晶亮地瞧着我,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世间最动听的话语来。

不知怎的,我的眼前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薄雾,眼前人渐渐模糊,心上情缓缓摊了开来。

既是太子妃,那只消嫁给太子便可,至于太子是何人,眼下又没个定数。

或许,阿辞也可以。

阿辞说,他愿为了我,去争一争这太子之位。

他本就对这朝纲之事无半点兴趣,但是为了可与我终身厮守,他便愿意去做这些事情。

他说,无怨无悔。

每每想及此处,我便觉得,若非是为了我,阿辞定然也无需吃这么多苦,抗下那万般的轻视和屈辱。

哪怕如此,他却依旧能挽着我的手,在雪花纷飞的时节,将我的手揣进怀中,以体温暖着我的手,和我的心。

“阿阙,为了你,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被人轻视又如何,我有你在身侧,便够了。”

我的心钝钝的疼,望着他疲惫不堪却还要哄我开心的神色,我便暗暗决心,我要帮他。

入主中宫以后,我每日都能见到他,如同当时隐藏着身份在一起玩乐的我们,天真快活。

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大一样了。

这偌大的后宫,如何能只有我一人?

果不其然,月末,他便纳了两个貌美的妃嫔,个顶个的家世显赫。

我心有不快,便冲到勤政殿大闹了一场,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悄悄地在我耳边轻语,“阿阙,朕与你,终究是不同的。”

旋即,我就被赐了一座奢靡的宫殿,连殿内的柱子都是金灿灿的。

众人皆叹,帝后好恩爱。

为此,朝中弹劾我身为国母却奢靡享乐不成体统的折子如雪花般纷至沓来。我一直都毫不在意,毕竟,有我的阿辞在。

他着人传信来,要我好好地吃饭喝水,一切有他在,他还说,今夜会来看我。

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一纸荒唐的圣旨。

“丞相姜奉奸佞狡诈,企图谋反,当诛全族。”

“皇后长居深宫,未曾参与,剥去后位,打入冷宫。”

淑妃居高临下地将圣旨扔在了我身上,眼底带着不可忽视的嘲讽。

她笑道,“姜阙,你当真以为,陛下是真心喜爱你的?”

“他当年可是为了娶我,才刻意接近你的。”

5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淑妃究竟在说些什么。

“若非是为了利用你登上皇位,陛下又怎会忍辱负重这些年?”

“你以为,你一个奸臣之女,也配?”

我看着淑妃愤恨地眼神,心下不由得怒火中烧,“来人,淑妃以下犯上,是为不敬,给我掌嘴!”

我怒吼了一声,气得浑身发抖,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个淑妃,如今还敢假传圣旨伤我,简直是活腻了!

可,满院子的侍卫宫人,却没有一个动弹的,反倒是淑妃让他们统统退下时,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姜阙,你就好好地在这金屋里等死吧。”

“你们姜家的人,都在地下等着你团聚呢。”

淑妃嚣张地站在殿内大笑,尖锐刺耳,我的身子簌簌发抖,想要冲上去狠狠的将这的嘴给撕烂,可我刚踏出几步,竟一下摔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再无半点力气,好似被抽干了精气一般,悲恨交加。

宫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这不是在做梦。

一夜之间,我便从高高在上的皇后落得了个家破人亡打入冷宫的下场。

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望着镜子里鲜血淋漓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脸上被圣旨划破了的那道伤口,手指瞬间染红一片,曾几何时,我连绣花刺到手指都有人心疼,到如今,竟被这样一个贱妾毁容至此。

我不甘心。

所有的宫人都被拨了出去,这偌大的冷宫唯有我一人。顾风辞并非不想杀我,而是顾忌天下悠悠众口,所以才不好直接对我下手。

所以,他便选择了让我随着时日悄无声息地死在冷宫里。

做梦。

暗夜无光的日子里,我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想到从前的事。

我一直以为,相爱本就是两个人之事,并非一人努力即可。

所以那时,我才会暗戳戳地向父亲打听圣上的心意,想着法儿的讨好他,只为了能在适当的时侯,能为阿辞说上几句好话。

得知圣上属意三皇子做太子后,我的心沉了沉。

三皇子惯会装模作样,在陛下面前看似人模狗样,可实则却是个乖张跋扈之人。

平日里仗着是皇后所出,没少欺负阿辞。倘若让这样的人坐上了皇位,那阿辞便再没有半天好日子过了。

思虑再三,我便悄悄地将此事告诉了阿辞。

他似是并不意外,沉吟许久,才以微小的声音嗫嚅道:“如今朝堂之上,姜相的态度尤为重要,若是姜相也支持三哥的话,恐怕我就算将这天地翻过来也是无力回天了。”

是以,我才以性命相逼,要父亲支持阿辞做太子。

他跪在我父亲的面前,指天起誓,“若得阿阙,必白首不分离,且筑金屋以藏之。”

终于,阿辞如愿成了太子,而我便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三个月后,陛下突然病重,寥寥数日便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自此,太子才得以顺理成章的登基。

半月后,我假意装疯卖傻,将头发揉的乱糟糟的,墙灰沾了一身,脸上的伤疤可怖,再加上覆了一层尘土,更触目惊心了几分,原本的皇后华服如今也破破烂烂,堪堪搭在了身上,任凭跳蚤虫子满身飞。

我整日都卖力地捶打着宫门哭喊,扰的整个皇宫彻底难眠。

终于,我等来了那个人。

许多时日未见,他丰腴了很多,眼角眉梢也多了几分帝王的自私冷酷。

他立在我面前,一身的玄色龙袍,金灿灿的冠上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处处都彰显着他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

而我,则连一件完好的衣服都不曾有。

“你……当真是疯了?”

我痴痴地笑着,指着他头上的金冠,“三殿下,你这个冠十分好看,我也要给我的阿辞打上一顶,嘿嘿……”

淑妃掩鼻躲在他的身后,厌恶的瞧着我,“阿辞,我们快走吧,这冷宫太晦气。”

原来,淑妃,便是当年,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小娘子。

“三殿下,你瞧见阿辞了么?烦劳你将这个琉璃串交给他,且告知他我在城西的皮影戏台子那儿等着他。”

我昂着头,天真无邪地瞧着他,丝毫都没有半点男女情爱。

顾风辞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着人将那琉璃串接了过去,握在了手上。

随着冷宫大门的再次关闭,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了起来,勾了勾唇角。

阿辞,你可别忘了,我曾是丞相之女,也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过的啊。

6

顾风辞从始至终,便是刻意接近我的。

因为,我是钦定的太子妃,只要获得了我父亲的全力支持,那他必然能在太子之位上搏上一搏。

枉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与我在一起,才做了这些他本就无意的事。

多亏了淑妃,时不时地来冷宫刺激刺激我,才叫我得知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来龙去脉。如此一来,也便说得通,为何淑妃进宫后,顾风辞便着急对我姜家下手了。

为了自己心尖儿上的女子欢颜,他自是什么都甘愿做的。

真是讽刺。

作为一个生母身份低贱的皇子,他能平安的长大已然是万幸,皇位,权势,于他而言,便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可彼时,他对还是待嫁女的淑妃一见钟情,淑妃父亲乃是个十足的女儿奴,自是不肯将自家宝贝许给这样一个在皇宫夹缝里苟且偷生之人的,央求了皇后未果之后,他伤心失意之余,恰巧瞧见了我。

于是,才有了刻入我骨髓的难忘初见。

从他接近我开始,便已经在暗地里布好了局。有朝一日待他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势必要受我姜家的掣肘,想要偏宠他的心上人,便是断断没有可能的。

为了能彻底的拥有至高的权势,他迫不及待,以一个荒唐的理由将姜家上下全部斩首,上至年老夫人,下至呱呱小儿,无一人逃过。

原来,当初的情深义重,不过是他精心编排好的一场戏,为的是踩着我的血肉尸骨,去和另一个美娇娘天长地久。

我,偏不要你们如愿。

两日后,我倚在宫门内,抬手将发丝间的一只豆大的虱子捏在手指间,轻轻用力,它便不再动弹,空留下一具惹人生厌的尸骸。

“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是阿辞身边的那个小宫人,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哭腔,冗长的甬道之中,长长久久的回音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比我料想的时间晚了半日,不过也无妨。

春和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我也回应了三下。

片刻间,冷宫大门便敞开了来。

一束阳光直直地照在了我的肩头上,踩着这光亮,我一步一步地踏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青砖,往那座熟悉的殿宇方向走去。

“阿辞,好久不见啊。”

我轻笑,勤政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偶有几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仿若只有最后一口游丝般的气,在堪堪的吊着性命罢了。

“是……你……”

躺在龙塌上的人强打着精神,怒目圆睁地盯着我,那抑制不住的愤怒和仇视,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形下,活像个笑话。

我伸手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龙袍摘了下来,拎在手上左右瞧了瞧,“你当真以为,自己做了几天皇帝,就真的能一手遮天了?”

我勾了勾唇角,嘲讽的笑了起来,“阿辞,你怕是忘了,我可是奸臣之女,又怎么会真的逆来顺受呢?”

“当年种种,只是我爱你罢了。”

“可如今,我不爱了。”

说罢,我翻手将龙袍摔在了地上,踩着它径直走到了顾风辞的龙塌旁,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五官分明,一如往昔。

“阿辞,若你还想留命,就乖乖听我的话,若不然,你那位心爱的淑妃,和她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便要先你一步上路了哦。”

我低头,俯身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笑着说道。

7

一个发了疯的人,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顾风辞躺在床上,眼神凌厉,几次想要抬手起身,却都是徒劳罢了。

“别挣扎了,这可是我寻了好久的剧毒,就算你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是无用的。”

终于,顾风辞面如死灰地躺在塌上,不再强行挣扎,这模样,倒是和从前那个不受宠的皇子有了几分相像。

“你……究竟想……做什么……”

断断续续吐出了这几个字后,顾风辞的胸膛便上下起伏,吃力地喘着气。

“你拟一道圣旨,恢复我皇后尊荣,另,将淑妃晋为淑贵妃。”

顾风辞用力地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力气,虚弱地张了张嘴巴,看嘴型似乎是在说,你做梦。

呵。

人人都知道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我的阿辞因为幼年身份低贱,不受陛下宠爱,所以连本圣贤书都尚未读过呢。

若不然,又怎么会看不清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地,还试图苟延残喘呢?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

我将同样中毒的淑妃拘了过来,偌大的勤政殿内,唯有我,和两个将死未死的讨厌鬼。

望着濒死落泪的淑妃,顾风辞痛苦地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点头了。

这般情深意切,可真是叫人感动得很。

不日,一道圣旨从勤政殿传出,“姜阙救驾有功,功过相抵,复皇后之位,执掌六宫,淑妃诞下皇子,晋贵妃之位。”

我拿着传国玉玺在手中把玩,余光瞧着大殿内这一对奄奄一息的有情人,恨意不由得蔓开始在我的心头肆意蔓延。

都要死了,还这般碍眼。

顾风辞轻咳了一声,“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的?

我仰天大笑,大约时至今日,顾风辞都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靠着家世显赫才维持着这些年光鲜亮丽的荣耀。

且不说,我父亲在朝中根基多年,明里暗里有不少的旧部,就单单我进宫的这些年,就早早的将皇宫里摸了个遍。

从前宫里的娘娘都喜欢叫我进宫来陪着玩闹,各宫,自是都有我熟识的宫人,但我成为皇后以后,便满心满眼的全是顾风辞,所以不常去各宫里走动了。

可一起长大的情谊,终究是还在的。

春和是太后身边的人,亦是我幼时喊一声姐姐的人,顾风辞登基后,便使了手段将太后悄悄毒死了,是我偷偷地将春和藏了起来,才留下了她的一条性命。

若非是顾风辞先斩后奏,将我姜氏一门血屠之后,才不疼不痒地宣了圣旨,如今便不会有他和那苟且偷生的时日的。

我假意在冷宫里安心等死,实则暗暗递了消息出去,我要让顾风辞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那日,我递给顾风辞的琉璃串,是在银杏芽汁液里泡了半月有余,又浸了一层断心散而后风干的,双重剧毒浸染,别说是个人,就是头大象也得被毒趴下。

而这些时日,淑妃的吃食和殿内的熏香,也被我的人掺了足量的断心散,在不知不觉中,便可要了她的命。

一开始,我就没准备给他俩留半分活路。

既然后事已了,那这二人便没了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我穿着尚衣局为淑妃制作的皇后华服,满意的将耀眼的凤冠钗环悉数簪进了我的发髻之上。

“淑妃,你瞧着,这衣裳我穿着可好看?”

我在淑妃面前洋洋洒洒地转了一圈,做作地扶着头上夺目的点翠凤冠。

“不是你的东西,拿了可是会死人的。”

淑妃的脸色惨白,与当日居高临下的那个跋扈女子判若两人,如今的她,更像是一条丧家犬,恐惧,怨恨,嫉妒,不甘,统统都毫不掩饰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只有这样的蠢货,才会喜形于色。

8

春和将那碗我熬了许久的鸩毒端了上来,滚滚冒着热气,闻着,就有断心绝命的味道呢。

我用帕子掩着口鼻,将药喂到了淑妃的嘴边,可她竟然还偏头挣扎,真是不知好歹。

所以,我才叫春和按着她的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将一片碎了的瓷片“失手”掉落在她的侧脸上,一道血痕瞬间显出,淑妃尖叫了一声捂着脸。

我笑了笑,捏起她的下巴,亲手把这一碗滚烫的毒给灌了下去。

淑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阿辞,你瞧,她死的是痛快了些,那你便不能了。”

我拔下当年嫁进东宫时,顾风辞给我打的一支金簪,亦步亦趋地走向了这个在地上艰难匍匐着,满眼惊恐的男人。

“呲……”

金簪刺入了他胸口的瞬间,鲜血喷溅而出,汩汩染红了他身上这件碍眼的龙袍。

顾风辞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胸口,嗓子里呜咽了几声,却迟迟发不出来半句完整的话语声。

“疼么?”

我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将身子往前凑了凑,“瞧,我脸上这条巴掌长的丑陋疤痕,便是拜你们所赐,你可知道,我在冷宫里日日夜夜的瞧着这疤痕时,有多疼?”

顾风辞的眼神变了变,一副看疯子的模样,他口鼻渐渐开始流血,咕嘟咕嘟的,鲜红一片,像极了那一夜尽数被杀戮的丞相府中,处处可见的刺眼殷红。

“阿辞,你想做皇帝没错,想娶心上人亦没错,”我轻柔的将他已然凌乱的发髻正了正,柔声说道,“可你错在了不该来招惹我,我姜阙,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傻子。”

我勾起唇角,放声大笑,唇角染上了几滴涩涩的眼泪,颗颗滚落下来,融进了地上大滩的血里消失不见。

手起手落,我好像是发疯了一般,不停地在顾风辞的身上狠狠的戳着,用尽了全身力气,直到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扎满了洞,破败地耷拉着,我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断了气。

霎时间,我的眼泪倾泻而下,就算我已经把仇人手刃,可我的亲人,却都再也回不来了。倘若当年,我没有遇见顾风辞,现如今,定然过得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狠辣。

一直以来,父亲都不曾让我沾染这些腌臜事。

从小到大,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现如今……我真是恨顾风辞,恨之入骨!

可究竟,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要让这一双在地狱里,好好地瞧着,他们种下的恶果,是如何报复在他们亲爱的儿子身上的。

先帝驾崩,依遗昭新帝登基,太后监国。

我抱着那个还牙牙学语的奶娃娃,坐上了让顾风辞算计了一生的龙椅之上,遥遥地望着这锦绣山河,不由得笑出了声。

红墙绿瓦,宫灯长明,寒月高悬,寂静无声。

我已经在这望不到头的宫城里生活了这些年,这皇宫里的一草一木,一梁一柱,我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每一块青砖上,都留下了我踏过的足迹。

和那个,我曾爱过的人。

月影下,宫墙内的高耸的枝叶随风簌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拉出了一个孤绝的身影,一步一步,朝勤政殿走了过去。

阿辞,皇位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顾风辞啊顾风辞,若有来生,我定然要离你远远的。

这么个冰冷的龙椅,我不稀罕。

但一想到你对我奈何不得的样子,我便觉得舒心。

从此以后,

生生世世,

我都祝你所得皆所失,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阿辞,永生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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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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