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正统十四年（1449年）七月，由明英宗朱祁镇亲率的50万大军，在土木堡遭遇由太师也先所率瓦剌大军的进攻[1]。由于缺水缺粮多日，明军一战即溃、伤亡过半，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等大臣战死，而明英宗本人则被生擒，此即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消息传至北京后，朝廷上下如临末日，钱皇后更是万分惊恐。
作为明英宗的发妻，死后获得“孝庄”谥号的钱皇后生于海州，是都指挥佥事钱贵之女，正统七年（1442年）以选秀的方式入宫，并在太皇太后张氏的主持下，被册立为皇后，当时她才只有17岁。虽然是祖母“塞”给自己的妻子，但明英宗跟钱皇后却是异常的恩爱，唯一遗憾的是，皇后虽然极度受宠，但一直没有诞下子嗣。
土木堡之变
此时，虽然周妃已为皇帝诞下长子朱见深，但明英宗却并不想立他为太子，而是耐心地等待钱皇后怀孕的消息。然而，还没等帝后盼来喜讯，便赶上“土木堡之变”，明英宗、钱皇后夫妻俩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巨变。
俘虏明英宗后，“奇货可居”的也先向明廷派出使者，在一番耀武扬威后，要求对方支付数额巨大的赎金，来换取皇帝的自由。此时，明英宗的异母弟朱祁钰担任监国，在征得孙太后的同意后[2]，便下令皇宫内外、朝廷上下募集金帛，以满足也先的要求。为了把丈夫赎回来，钱皇后也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全部私财。
然而，也先做人很不厚道，虽然收到明朝送来的巨额赎金，但不肯释放明英宗回国，而是继续以他为“筹码”，向明朝勒索财富、人口，并带着被俘获的皇帝进攻北京城，但最终被兵部尚书于谦指挥的明军击退。为了彻底断绝也先的痴心妄想，于谦在赢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后，在孙太后的支持下，率领群臣拥戴朱祁钰为帝，是为明景帝，又称明代宗。
也先
对于也先来讲，明朝既然已经拥立新皇帝，那么此时的英宗已经形同“鸡肋”，基本上再没有利用价值。为了甩掉这个“累赘”，也先便遣使进京，声称只要明朝再支付一笔丰厚的赎金，他愿意让明英宗恢复自由。孙太后、钱皇后得知消息后，心中很是高兴，巴不得明景帝早日答应也先的请求，让明英宗早日回京。
然而，对于此时的明景帝来讲，让哥哥死在塞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唯有如此，自己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稳。正是考虑至此，明景帝一口回绝了也先的提议，坚决不肯赎回明英宗。不仅如此，明景帝还否决大臣袁敏、胡濙的提议，拒绝派人去慰问被困在漠北的皇兄。得知明景帝的决定后，钱皇后不禁忧心如焚，非常担心丈夫会遭遇不测。
然而，钱氏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再加上已失去皇后的位子，形同被幽禁在冷宫中的“多余人”，即使巴不得马上飞到丈夫身边去营救他，但面对残酷、绝望的现实，却也是无可奈何。钱氏无比思念明英宗，担心着他的安危，同时又深感自己的无用，在多次哀求明景帝无果的情况下，每日里只能跪泣上苍，希望命运之神能够将丈夫带回来。
钱皇后
如此日复一日，钱氏没白没黑地跪拜、哭泣，在极度困倦的时候，便和衣而卧在冰凉的地面上，以此来向上苍展示自己的虔诚，祈求奇迹的发生。最终，钱氏的“自虐”之举为她招致巨大的病痛，时间一长，她的一条腿变得残废，再也无法治愈，同时还哭瞎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 [3]。看到钱皇后的悲惨遭遇后，见者无不唏嘘落泪。
对于明景帝的做法，朝臣们甚是不满，连于谦都觉得过分。为此，大臣联名上奏，要求派人出使瓦剌，跟对方商谈迎回明英宗的事宜。其中，右都御史杨善还毛遂自荐，请求皇帝派他出使瓦剌。迫于群臣的压力，明景帝只好任命杨善为正使、工部侍郎赵荣为副使，前往瓦剌慰问明英宗，但只字不提赎人、迎驾的事情。
明景帝
杨善很清楚明景帝的心思，但他出于忠君之心，在正式启程前，将家产全部变卖，然后买了为数不多的奇珍异宝，并带着它们上路。等见到也先后，杨善将宝物全部奉献给他，然后靠着自己的巧舌如簧，替也先分析利害关系，并劝说他释放明英宗回京。也先被杨善说服，果然释放明英宗，允许他跟随明使回京。
景泰元年（1450年）八月，明英宗在被俘1年多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北京。朱祁镇回京后，见到模样大变的钱氏不禁大吃一惊，在得知爱妻致残的原因后，自责、感激、哀怜的情绪不禁一齐涌上心头，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何谓结发情深。此后，朱祁镇与钱氏变得更加恩爱，并在互相慰藉、依靠中，共同熬过在南宫长达7年的软禁岁月[4]。
在南宫漫长的幽禁时光中，明英宗在与钱氏相濡以沫、艰难地日的同时，也在暗中布局，以期夺回他失去的皇位。最终，他的愿望借助帝国一场大变故而实现。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七日，元宵佳节仅仅过去两天时间，大明王朝的都城北京爆发了一场宫廷政变。在武清侯石亨、前府右都督张軏（音同越）、大宦官曹吉祥、左副都御史徐有贞等人的帮助下，被幽居在南宫长达7年的明英宗朱祁镇宣布复辟，并改元为天顺，史称“夺门之变”。一个月后，被废黜为郕王的明景帝朱祁钰离奇薨逝，虚龄只有30岁。
明英宗
明英宗复辟后，颁布的第一道诏旨，便是重新册立钱氏为皇后。然而，瘸腿独眼的钱氏此时已形同废人，再加上始终没有诞育子嗣，让这种人继续做皇后，势必令其他妃嫔嫉恨。果然，太子朱见深生母的周贵妃便大为不满，屡次怂恿孙太后及大太监蒋冕为她说项，想要取代钱皇后的位子。然而，这些提议无一例外都遭到明英宗的拒绝，他的眼中唯有钱皇后而已。
明英宗虽然拒绝了周贵妃的请求，但他深知此人心术不正，一旦自己晏驾、太子继位，没有子女且身体残疾的钱皇后，极有可能会遭受排挤。正因如此，明英宗在驾崩前，特意叮嘱太子朱见深要善待嫡母，并反复叮咛顾命大臣李贤道：“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一定要与朕同葬。”不久，年仅37岁的英宗驾崩，时在天顺八年（1464年）正月。
事实证明，明英宗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尸骨未寒，周贵妃便开始兴风作浪。在逼迫儿子朱见深（明宪宗）在晋升她为太后的同时，周氏暗中指使督造皇陵的太监，让他们在为钱太后墓穴修建隧道时，故意将方向挖错，并且在中途就把隧道堵住。如此一来，钱皇后死后，便不能在地下与英宗相会。周氏的小心思，实在是歹毒阴暗。
明裕陵
成化四年（1468年）六月，郁郁寡欢的钱太后因病去世，年仅43岁。按照英宗的遗诏，钱氏死后应当与他合葬裕陵，然而在后者下葬时，负责人才惊讶的发现隧道的秘密，但慑于周太后的淫威，却也是不敢明言。就这样，因为坏人的搞鬼，由于思念明英宗而腿残目盲的钱皇后，最终竟无法实现与夫君合葬的希望，实在是令人唏嘘。
注释：
[1]元朝退居漠北后，蒙古族分裂为三大势力：被明朝称为东蒙古的鞑靼，因其首领为元室后裔而被视为元室正统；被明朝称为西蒙古的瓦剌以及兀良哈三部。三方为争夺蒙古地区统治权，时而兵戎相见，时而联姻而居。也先是瓦剌部首领，一度兼并蒙古诸部并自称大汗，后被部下阿剌知院所杀。
[2]孙太后是明英宗的生母，而明景帝则是吴贤妃所生。
[3]见《明史·卷一百十三》：“夜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损一股。以哭泣复损一目。”
[4]南宫即洪庆宫，位于故宫东南方向，在今南池子大街缎库胡同内，又名崇质殿，俗称小南城。李自成入北京后，将南宫焚毁，清朝不再复建。
参考书目
1.【明】谈迁：《国榷》，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2.【清】张廷玉：《明史》， 中华书局1974年版。
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 ：《中国明朝档案总汇》，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