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技巨头字节跳动在美国的TikTok业务，再次陷入生死攸关的境地。美国众议院上周出人意料光速般地通过法案，要求字节跳动出售TikTok股权或者被赶出美国的应用程序商店。接下来这个法案将交给参议院决定。参议院会如何抉择？TikTok有哪些应对选项？一旦法案通过、被美国总统签署成为案例，又会有怎样的后续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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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当地时间3月13日，美国众议院以暂停议事规则的方式通过了《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程序侵害法》，投票最终结果为352票赞成，65票反对。这项新法案由美中战略竞争委员会的两党议员发起，直指TikTok和字节跳动。此前法案就经历了过山车般的通过速度。3月5日，19名议员将法案提交众议院，3月7日，就以50票赞成、0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这次众议院通过后，法案将继续提交给美国参议院投票。

中关村现代信息消费应用产业技术联盟副理事长 包冉：

“法案是绝杀，核武器级别的。在美国的政治生态中没有成型的法案，一旦出现了法案，再过几十年可能依然会援引这条法案来制裁其他海外公司。同时在这个法案中它明确指出了中国、俄罗斯、朝鲜、伊朗这四个国家是重点审核对象。也就是说TikTok很可能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任何源自于中国并想在美国扎根运营的应用，随时都会有一把利剑悬在头上。”

根据法案规定，字节跳动需要在180天内从TikTok撤资，否则苹果、谷歌及其他公司运营的应用商店将下架TikTok及其姊妹程序，这些公司也不能向字节跳动控制的应用程序提供网络托管服务。这意味着让TikTok选是被强制剥离还是被全面禁止。

中关村现代信息消费应用产业技术联盟副理事长 包冉：

“现在拜登政府以及相关的国会议员采取的是立法的方式，同时又需要将原来中方人士持有的股份剥离出来强制卖给美方。这么做相当于保留了TikTok平台，没有侵害用户的言论自由，但不能由中国人控制，这是这一次对TikTok围剿的核心。”

再一次，TikTok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对手比上一次还要来势汹汹。

3月14日，众议院投票结果出来的几个小时后，TikTok的CEO周受资在个人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了回应，称如果法案最终通过将导致美国禁用TikTok，这会让创作者和小型企业错失数十亿美元，造成超过30万名美国人的工作面临危机。同时，周受资宣布要通过司法途径维护TikTok的权益。

通信行业专家 项立刚：

“周受资的表态是想通过TikTok的用户形成压力。”

用户可能是TikTok目前最大的底牌。近两年，TikTok在美国的用户数量呈爆炸式增长。截至2024年2月，TikTok的美国用户突破了1.7亿，超过了美国人口的一半，其中大多数用户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同时，TikTok是很多美国人的生计，至少500万家小企业在TikTok上创业。美联社的民调显示，每天至少使用一次TikTok的人中有73%反对禁令。其中不少是依赖TikTok生存的小企业主，以及内容创作者。

这项法案严重威胁了以TikTok为生的数百万美国人。许多创作者发布反对禁令的视频，还有很多人赶到国会前示威。

去年，TikTok的电商业务大获成功。仅去年11月，在多个购物节的推动下，该月在TikTok新下单的用户数量就达到了500万。美国财经媒体曾对TikTok的禁令做出评估，如果TikTok受到封禁，可能会直接对美国国内价值1000亿美元的博主经济造成打击，其中还不包含与之相伴的供应链。

而原本，TikTok今年计划将美国电子商务业务的规模扩大十倍至175亿美元。普通美国人对TikTok的支持率也在持续上升，皮尤研究中心去年12月的一项民调显示，38%的美国人支持禁止TikTok，低于去年3月的50%。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钱峰：

“TikTok也在尽己所能做美国参议院的工作。毕竟它去年在美国社交媒体平台的市场占有率达到26%，排列第一，比Facebook高了很多。这件事确实关乎到1.7亿美国用户，背后还有那么多企业，以及美国的消费者和视频内容的制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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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法案的威胁，TikTok也一改逆来顺受，展开了反击。3月7日，TikTok向美国地区的1.7亿用户推送了一则开屏弹窗：号召他们给所在地区的国会议员打电话，要求撤销针对TikTok的剥离法案。不出所料，这些议员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3月15日，TikTok再次向18岁以上的美国用户发送通知，希望这些用户致电参议员，对这项法案投出反对票，不少参议员的电话再次被打爆。

中关村现代信息消费应用产业技术联盟副理事长 包冉：

“没毛病，但是效果不大。TikTok发起这种让自己的用户替自己发声进行民意游说的方式，可能会给反华派议员提供口实，说它煽动民意，它对美国的国家安全带来了更多不可控的威胁。但是不能因为这种口实就因噎废食，在美国政治生态中自己不发声，没有人会替你发声。”

在美国政界，为TikTok鸣不平的政客寥寥可数。其中，美国总统候选人特朗普表态，“如果你干掉了TikTok，Facebook的生意将会翻倍，我不希望Facebook更好。”马斯克随即跟帖表示赞同特朗普。3月11日，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特朗普再次表示，TikTok确实存在一些威胁，但Facebook和其他美国平台也对人们的隐私构成威胁，它们才是全民公敌。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的竞争对手，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于3月9日明确表态，如果国会最终通过了法案，他将签署。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钱峰：

“特朗普只是拜登说什么他就反对什么而已。他本身不是支持TikTok，而是希望在禁止TikTok的同时，把他更痛恨的敌人Facebook全部禁掉，他与扎克伯格之间的个人恩怨更深。还有一个选举方面的原因，在1.7亿美国用户的画像中，年轻人，女性，少数裔是占据多数的，这些人在传统的选票上是不可能支持特朗普的，特朗普现在看到机会来了。”

特朗普也对TikTok出过手。2020年，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利用《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并签署了行政令，要求字节跳动在90日内剥离在TikTok的所有权益和资产，并销毁相关数据和副本。最终，这场危机以字节跳动上诉成功告终。

2024年这场对于TikTok的围猎似乎来势汹汹，形势迅疾发展，也逼得TikTok一跃而起，掀起了一场民意汹涌的自卫反击。为什么美国政府面对泛滥的民意以及数以千亿的经济损失依然试图封禁TikTok？TikTok又为何做出困兽犹斗之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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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1日，周受资进入美国参议院，就网络儿童性剥削问题作证。期间，共和党籍参议员科顿多次质问周受资与中国的关系。对此，周受资反复强调，他是新加坡人，不曾申请中国籍也并非中国共产党员。

这是周受资自去年3月以来，首次在美国立法者前露面。当时，他出席美国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听证会，接受了众多议员长达五个小时的拷问。议员提出的问题包括，中国对TikTok的潜在影响，以及会否与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分享美国用户的数据等。

中关村现代信息消费应用产业技术联盟副理事长 包冉：

“议员的问题实际上都是为了这个法案，明确的在美国社会达成一种共识，就是TikTok背后真正做主的是中方的股东以及母公司。在这种情况下，周受资再做任何司法体系内的辩解也是无力的。”

度过特朗普时代危机的TikTok，在拜登上台后更加谨慎了。

2021年6月，拜登下达了新的指令：要求对外国控制的应用程序进行更广泛的审查。TikTok一直试图与拜登政府达成安全协议。为了让美国放心，字节跳动煞费苦心。在2022年，字节跳动发起了一个名为德克萨斯的计划，耗资15亿美元将美国用户的数据存储到了美国公司甲骨文的云服务器上。同时，字节跳动改动了组织架构，字节跳动国内业务部分整体成为抖音集团，国外业务主体则是TikTok。后者的全球总部设在洛杉矶和新加坡，更多外籍高管在此期间被引入TikTok的核心管理层，周受资就是在这时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过去4年间TikTok花在游说上的钱暴涨了至少30倍。但这些努力并未奏效，2022年底拜登政府发起的重重禁令向TikTok袭来。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钱峰：

“拜登政府签署法令让美国联邦政府这个层面，包括军队执法系统不能在办公设备上使用TikTok。美国的部分州签署了自己的法案，全面禁止TikTok。与此同时，针对TikTok的法案雏形已经在众议院完成了，现在到参议院了。可是说以前都是预设，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参议院是剥离法案的又一新战场。3月15日，外媒放出消息称美国参议院不愿加速通过要求字节跳动剥离TikTok的法案，有参议员支持众议院此前压倒性表决通过上述法案，有参议员则认为有必要认真检讨此法案。

美国国家安全官员将在3月20日为参议院商业与情报委员会举行闭门简报会，力图消除部分参议员的顾虑，说服他们支持通过TikTok法案。

Wechat禁令案原告方联合主诉律师、美国加州执业律师 朱可亮：

“这个法案应该有违反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言论自由的嫌疑。参议院和众议院会进行协商把最严厉的条款减轻一下，不要求TikTok出售或者下架，而是出台一些别的监管规则。比如要求TikTok加强对美国用户个人隐私数据的保护等等。”

通信行业专家 项立刚：

“很可能这件事情会陷入很长的博弈过程，因为法案本身还可以上诉，甚至还可以达到高法，明年美国大选之后会有新的总统，新总统带来的变数也会非常多。”

在2024年美国大选中，TikTok无疑是一股重要势力。随着年轻选民逐渐远离电视等传统平台，TikTok的重要作用凸显出来。在美国30岁以下的青年中，使用TikTok的人数已经高于Instagram、X、YouTube等社交媒体平台。连拜登的连任竞选团队也于上个月开了TikTok账号。

中关村现代信息消费应用产业技术联盟副理事长 包冉：

“这一次对于TikTok的围剿掺杂了太多选举之年的政治算计。为了确保特朗普这一方拿到更多年轻人的选票，他们把‘烫手山芋’抛出来扔给了拜登和民主党。如果拜登接了，也就意味着拜登政府会丢失大量TikTok美国用户的好感，尤其是年轻用户。这种好感很可能在大选的时候转化为对手的选票。如果不接的话，拜登政府与自己的政治观点以及对TikTok的限制措施就相违背了，也相当于变相的打击了民主党和拜登的选举势能，这是一个摊在纸面上的政治策划。”

同时，TikTok是否能够出售也是一件不容易解决的事。3月14日，美国前财长姆努钦在接受美媒采访的时候表示他正召集一批投资者，计划从字节跳动手中收购TikTok。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钱峰：

“中国政府早在2020年就已经出台了技术转让名录，特别是把以算法为基础的社交媒体软件列为限制技术出口名录。这就意味着像TikTok，包括字节跳动公司要出售的话必须得到中国政府的同意，不是想出售就能出售的。”

目前，TikTok估值约为2680亿美元，价格之高可能会吓跑很多投资者。但分析师认为美国还是存在大量潜在的买家，至于最终能否出售还要考虑是否触犯反垄断法。

通信行业专家 项立刚：

“如果卖掉就违反了中国的相关法律法规。TikTok只能选择的情况就是下架，下架并不代表已下载用户不能使用了，只是它的使用体验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受影响的是美国的用户，这样的结果又要考验美国政府了。根据中国的法规，TikTok肯定不能卖。卖不了，美国政府就只能把它关了。但关了又可能引起国内重大的政治反弹。”

制片人：宋阳

编导：夏莎

编辑：王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