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打工流浪东莞街头,陌生大嫂收留我合租,她给我的欢乐太难忘

名著茶话会 2024-05-15 06:52:15

本文五千七百字,真实记载上世纪九十年代广东打工经历,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1992年夏天,19岁的我满怀憧憬来到广东,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涯。

可惜,一开始完全是“盲流”,因为自己也读了高中的缘故,自认为“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豪迈,没有太多的准备,一个人就背着袋子来到了东莞。

在出来之前,我也曾听一些很多老乡说过,东莞这边遍地工厂,虽然女孩子更容易进厂,但你这样有高中文化的人,应该还是不难的。

但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没有半点经验的自己,那张高中文凭完全就是一张纸,甚至还不如一个有熟人的小学生。

身上带的钱没几天就要见底了,为了紧缩开支,甚至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尽量在晚上吃饱点。

白天就在各个工业区里转,遇到水龙头就往瓶子里灌满水,遇到一些塑料瓶纸皮什么的,也捡起来换点钱,看当天“收入”的多少再决定是不是吃午饭。

这样勉强又过了三天,后来实在挨不住了,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事,只好凭着记在本子上的一个地址,找到了邻村在附城打工的一个老乡。

这里姑且叫他叔吧,甚至我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却认识我父亲的那种。

老乡所在的工厂位于旗峰路,一家做防火材料的厂子,除了厂门还算齐整外,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我竟然很顺利地找到了老乡,原来他就是厂里的保安——看大门的。我提着行李在厂门口转,他过来问我干什么,还说他们厂不招工,你不要在这里逗留。

我便把老乡的名字说出来,竟然就是眼前的他。

他乡遇故人,虽然我们互相不认识,但他认得我父亲,于是便显得挺热情,马上就带我在旁边的士多店买了花生和汽水,坐在那个凉棚下吃喝聊天。

得知我出来半个月了还没事做,老乡也很惋惜,但他们厂最近不招工,于是就帮不到我。

但老乡还是很热情的,直到我暂时没地方去,就让我把行李丢在他的保安室,白天只身外去找工作,找不到就晚点回来,在保安室睡觉。

对他的照顾我几乎是感恩戴德,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再也不需要去找没完工的工地,或者找荔枝园甚至坟山睡觉,我已经很满足了。

还有一个羞于启齿的好处:老乡告诉我,虽然帮不到你,但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就算到时候没找到工作,也能帮我借钱当路费回家,也就免去了后顾之忧。

连续一个星期,我就以附城为“基地”开始寻找工作之旅,出门都是步行。那时候东莞的公交车很少,记忆中也就是1路和2路两条线路,大概是从寮步到篁村的东莞总站。

凭着自己的两条腿,我几乎走遍了当时的东莞城区,虽然能省点钱,但也使得效率 不高。有一次我到了寮步的步步高附近,三点多出发回旗峰路,却走到晚上八点多才到“家”,弄得老乡还以为我找到工作了。

但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未能持续太长时间,大概在第十天的晚上吧,我夜宿保安室的事情竟然被厂长给撞破了。

还幸好他对老乡的印象很不错,才不至于把他开除,但我还是只能连夜提着东西走人。

老乡很不好意思地送我走了一段路,当时的旗峰路一带黑漆漆的,他陪着我选了一棵比较偏僻的荔枝树,铺上一块纸皮对付一晚。

临走前,老乡还把口袋里所有的一百块钱掏出来塞给我,说自己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花完了再来找他想办法。

那晚的运气还算不错,尽管我睡得很惊醒,但还没有受到查暂住证的骚扰。第二天天亮了,我提着行李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去哪里为好。

寻思了一阵,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就是虎门。

不错,对我这样刚从内地出来的人而言,虎门的知名度甚至还高出东莞本身,毕竟,历史教材上就有虎门销烟的故事。

既然要去虎门,就不可能靠双脚走过去了。走到步步高上了1路公交车,沿途还看到了一个比较有印象的站名:可园。

可惜我囊中羞涩,心里很想去瞻仰一下岭南四大名园的风貌,却只能从车窗里看了一眼大门,当时心里还充满了遗憾。

从篁村立交下坐上去虎门的中巴车,5块钱的车费还让我很是有点舍不得,同时还得当心是否会被卖猪仔。

幸好很顺利到了虎门车站,那时候的虎门车站叫永安车站,下车之后还真是人流如潮,我背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后还是花了一块钱买了一张虎门地图,想着哪里有工业区去找工作。一眼就看到了硝烟池旧址,在地图上海紧邻着镇口工业区,于是认准方位就出发了。

从永安车站到销烟池并不远,记得是沿着太沙路走一段然后过一座小桥左转,沿途可以看到一个基督堂和太平人民医院,然后是威远大桥,还有个翡翠电影院,那条路叫解放路,直走就到了硝烟池旧址。

门票是5块钱,这一回我不再吝啬,毫不犹豫就买票进去了。

可惜大有见面不如闻名的遗憾,但高大的榕树很是清凉,我还在树荫下坐了一阵睡了个午觉。里面单独的纪录片电影,要另外交5毛钱,我便没舍得去看。

在里面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按照地图的标识出门继续左拐,很快就到了镇口工业区。

眼前看到的确实是工厂林立,但我反倒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来——之前在东莞,工厂同样也不少,却没有一家愿意收留我的。

从镇口第一工业区开始,我先后“浏览”了第二、第三工业区,最后到了博头。依旧了无所获,心情也沉到了谷底,因为到了这里,可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了。

我在路旁的小店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顺带正坐在门口的太阳伞下歇口气。

里面原来就有个络腮胡子的大哥坐在那里,见我坐下,很主动地让出了一点位置,脸上还露出善意的笑。

我不由得对他大有好感,眼睛里也马上流露出感激之情。

陌生大哥比我年长几岁,看上去很有点行走江湖的风尘气息。先是在抽烟的时候,拿出一支示意我抽不抽,虽然被不抽烟的我婉谢,但话匣子就此打开。

大哥问我是不是在找工作,我也问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不上班,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慨。

大哥自称自己刚失业不久,但并不着急,得知我是刚从不过内地出来,完全没有经验时,大哥便有意无意地建议,让我跟在他身后就行。

因为他有经验,说不准就能把我也带进去。

今天肯定是不能找工作了,看着天色不早,我还在寻思今晚去哪里对付一晚时,大哥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指了指脚旁的一个行李袋子:

一张席草,一个水桶里放着几个衣架,里面还能看到蚊香。

大哥告诉我,自己在镇口转了三天,自认为对这里比较熟悉了,今晚就带我一起找个安稳点的角落睡觉,还拍着胸脯说不会有查暂住证的风险。

只要没有那个风险,就算再偏僻点我也无所谓。看了看时间不早,大哥还起身又买了两个面包两瓶水,提着东西带着我出发了。

走到博头路口右转,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就直走,来到一个叫“虎门坳上”的地方,到处都是高大的荔枝树,园子周围围着木栅栏。

大哥带着我走到一个角落,竟然有个缺口,我们就从缺口里钻进去,走到荔枝园中间一点,竟然还有个小凉亭,地上洒落着塑料袋子和塑料瓶,显然是一个“基地”。

大哥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招呼我随意坐,把席草铺开,点上蚊香。难得的听到到处都是虫鸣,我恍如回到了老家的山村。

聊到十点左右吧,大哥把带回来的两个面包和水分了一半给我,还开玩笑地说请我吃宵夜,吃饱喝足好睡觉,明天应该很有把握进厂的。

那一晚,我睡得很沉。睡梦中甚至还梦到大哥带着我进了一家电子厂,住进了敞亮的宿舍,里面全是年轻女同事,我和他就是唯一的两个男工。

我是被太阳晒醒的,只觉得后背热烘烘眼前也刺亮,睁开眼一看已经日上三竿了,可睡在旁边的大哥竟然不见人影。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上厕所去了,可等了一阵也不见他回来,再四处打量时,发现他的行李竟然全不见了,甚至连我自己的袋子也被拉开。

我心里一紧,赶紧冲过去查看自己的行李。里面的东西倒没啥,但有我最后的依靠:老乡借给我的那一百块钱,昨天用剩下的还有80多块。

我很快就绝望了,放钱的小袋子里空空如也,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陌生大哥还算有点良心,我的身份证和毕业证那些证件完全没动,要不然我可真的寸步难行了。

但此时的我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剩下裤袋里最后的几块钱零钱了。全部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清点之后确认,所有的家当就剩下5块7毛。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带走我证件的缘故,我心里竟然不是特别地恨那个大哥,但终于还是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我垂头丧气地提着自己的行李出了荔枝园,依旧回到了镇口的公布工业区,只希望今天能出现奇迹,能够有个好心的工厂收留我。

因为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待遇,对我来说,尽快找一个能包吃包住的地方就谢天谢地了,人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任何的脸面都可以抛之脑后。

还真别说,一家五金厂收留了我,工资不高,因为我是学徒工的缘故,每个月给我150块,但是包吃住。三个月试用期满了,工资就多劳多得,老板说熟手们现在能拿到三百多四百块上下。

我丝毫不把所谓的工资放在心上,能够找到一个不饿肚子的地方就是老天有眼,要不然,今晚或许还能靠那5块钱挨过去,明天呢?

我的欣喜很快又破灭了,工厂的宿舍满员了,暂时挪不出床位来,一个已经辞工的师傅级别的老员工,还得一个月之后才走人。

老板还算不错,让我先在周围找一找出租屋,只要你说的好听点,某些好心的房东会让你暂时住下,发工资了再给钱。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在厂里的走廊上打地铺了。

我其实并不想去找出租屋,在走廊打地铺也好过之前在山上“露营”吧。

但人都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既然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那我为什么不去试试,或许真有好心的老板愿意宽许一下迟点交房租呢?那样就能过得体面一些啊。

在镇口周围不急不慢地转着,反正就算找不到,最后也还有走廊可以睡。心里也就定了个条件:租金不贵,控制在30到50之间,还要离工厂近,尽量不超过500米。

于是,我就按照自己定下的这个条件慢慢地找着,但要不就是租金超出预算,要不就是价格不值,更多还是房东不肯松口,住进去就得先交一个月的房租。

反正自己口袋里没钱,对于自己看得上却住不进的房,我也没有多少留恋,看着时间不早,干脆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往回走。

来到厂门口,老板竟然很高兴地对我说:给你找到了一个房子,也是厂里的同事租住的,你可以和她合租。

老板带着我见到了他说的“同事”,竟然是个女的,一个年纪三十出头的大嫂。

大嫂看除了我的疑惑,笑着告诉我说:以前弟弟也在这里上班,所以她租的房子有两间房。弟弟上个月去了深圳,房间就空在那里,你要住的话就腾给你住,自己还可以省点房租。

因为算是“同事”了,大嫂还主动说租金不急,你有钱了再给也行。

就这样,我提着行李住进了大嫂的租房,也才知道,大嫂是四川人,大家都叫她芳姐,丈夫在威远那边上班,隔三差五才过来住一晚。

就这样,我算是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五金厂的工作无聊而有枯燥,甚至还有几分危险,那些啤机冲压之下,操作不慎就有断手的可能。

幸好我也是个谨慎的人,最先注意的就是安全,甚至还慢慢观察到了一些别人忽视的安全问题,很好心地提醒工友们,很快就和大伙打成了一片。

下了班回到出租屋,冲了凉我就睡觉,要不就是坐在门口通风的地方看看书,什么江门文艺之类的杂志。

芳姐的丈夫回来的比较稀,大多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在家,这也令我有点不自在。毕竟对方算是收留了我的恩人,我可不能让她闹出什么绯闻出来。

两间房子是门对门的状态,我几乎从来不进她的屋,就算在“家”,也是穿戴整齐,尽可能避免让人误会的言行。

芳姐应该对我的做法很满意,经常笑着喊着湖南小老弟,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出去逛街,现在像你这样能安静在家的男孩不多了。

再后来又熟悉了点,芳姐甚至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就把自己的亲妹妹介绍给我。

芳姐的好意我只能心领,她所不知道的事,我之所以不出去玩,并不是我不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而是软囊羞涩的结果。

渐渐地,芳姐应该也是看出了点端倪,因为我从来不吃早餐,也不买宵夜。她问到我就说减肥,实际上我原本就很瘦。

但芳姐并没有说穿我,有时候早上 会还给我捎一份白粥一根油条,晚上她也很少吃,也就免掉了。

第一个月发工资了,我至今清楚地记得自己领了一百八十块钱——除去150的试用工资外,还有30块的全勤奖。整整一个月,我竟然一天也没耽搁,老板对此非常满意。

我也才有钱把租金交给芳姐,也才得以请她吃了几次早餐算是回人情。

她更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就是靠一包洗衣粉撑过来的,包括洗衣服、洗头发和洗澡。

后来,芳姐的丈夫过来,我和他也认识了。

大哥是个很豪爽的四川汉子,加上我和芳姐的年龄差异,他一点也不在意我和芳姐走得比较近,一口一个小老弟,自己不在的时候,拜托你照顾一下你姐。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我和芳姐从素不相识,到后来亲如姐弟,芳姐的丈夫就是那么一眼认定,我这个小伙子是个可靠的人。

如果说在我和她丈夫混熟之前,芳姐和我之间还多少有点顾忌,自从有了他的那番话,我们就真的以姐弟相称了。

我的衣服就不用自己洗了,就连内裤都被她一同抄走。看到我脸上有点不自在,芳姐就会爽朗地笑着说:既然叫我姐了,姐姐给弟弟洗衣服有什么?

我在五金厂干了半年,老板一直没有给我涨工资,曾经说好的“转正后就计件”承诺一直没影。

芳姐和我说:你要是自己不提起,老板永远会“忘记”。老板虽然算是个好人,但在涨工资的方面,绝对完美拥有资本家的所有秉性。

但我撕不开那个脸,自己当初落难时,老板好心收留了我,尽管那也是为了榨取我的剩余价值吧,但毕竟对我来说是及时雨。

既然撕不开脸说出来,心里又不满意这么少的工资,过完年,我就辞职了,说是要回家,其实是想另外找一份工作。

我离职的时候,老板才恍然记起来,说这几个月来太忙,忘记给你涨工资了,还让我留下来,工资马上就和别人一样。

但我的话都说了出来,脸皮薄的我自然就留不住了,还是婉谢了老板的好意,依然离开了五金厂,也离开了虎门,去了深圳宝安的沙井。

因为对五金厂的机器有了操作经验,很顺利地进了一家大厂,还当上了班长,工资犯还翻了两倍。

因为是比较大的五金公司,管理上正规许多,每个月也有两天假期。

每次放假,我都是会去东莞,上午去附城找一下那个老乡叔叔。吃过午饭到虎门,在芳姐那里住一晚,给她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我和芳姐就那么像姐弟一般来往了一年吧,她也到过沙井一次。

93年底的时候,我们都各自回老家过年,临走前都还在说来年再见,但过完年再到东莞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整个94年,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一次虎门。尽管在三月份的时候,房东就把那两间房子给撬开另外租出去了,但我一直希望能打听到芳姐的消息。

芳姐就那么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更不知道,当年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那年代的人他乡朋友,一旦走散,真的就如同鱼归大海,再也无从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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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5-18 20:09

    写得不错!八、九十年代的打工者,与国家的改革开放同呼吸、共命运。个人的遭遇,往往是与国家的形势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产生了许多感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