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停滞和后现代意识

末愁愚 2023-12-02 18:58:45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日本一直被认为是经济停滞的代名词,这一现象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日本自身。从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的经济奇迹经历,令人震惊的堕落,以及从那时开始,这个国家似乎一直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当纽约时报或华尔街日报等出版物提到日本时,几乎没有正面的评价,而往往围绕着相同的话题,比如人口老龄化,年轻人自杀,货币贬值,以及企业巨头被更激烈的国际竞争所打败等等。

这种衰退的形象在西方非常强烈,人们几乎忘记了日本仍然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富裕、技术最先进的国家之一,仍然领先于许多西欧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位居世界第三的位置。与此同时,日本人对于他们自己的经济停滞和衰退情况感到极为惊心。遇难首相安倍晋三在2012年的竞选口号中表示,日本人希望夺回日本,但问题是从谁那里夺回?

安倍希望通过经济改革和他提出的安倍经济学三个政策,将日本从自身萎缩的心态中拯救出来。然而,近年来,日本的形象已经从曾经工作狂热、勤奋努力的工薪阶层转变为更加无能的人。哲学家和御宅族可以明确地说,日本的经济和文化问题是现实存在的,而非西方媒体编织的谎言。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将日本完全归为失败的叙事已经超越了日本的失败本身,成为一种更具有生命力的魔音,并将日本引向另一种更深层次的破败。这种衰退和失败的心态让人相信日本已经走错了道路。

不可救药的叙事以及伴随其而来的各种文化表达,可以看作是日本式后现代意识。后现代意识核心的焦虑是人类社会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火焰被描绘为将最终熄灭,无论个人如何努力,火焰必将衰退。我们可以直观地感受到火焰的强度如何衰退。这种认知被称为“衰落的叙事”。

在日本经济和文化衰落之后,后现代意识在日本文化心理中占据着核心位置。这种意识导致了低欲望一代等现象的出现。人们对结婚和寻找伴侣表现出极少兴趣,不受传统性别框架束缚,也不追求恋爱关系。这种对其他性别的冷漠常常被认为是低出生率的主要原因。其深层次文化原因是相信世界将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糟糕的后现代意识。事实上,后现代意识导致的停滞和萎缩心态在日本的大众媒体中表现得非常强烈和多样化。

尽管一出生即承受无尽的失败重复,作为自己人生主角的个体,在负责的任务中,意义和目标却不明确而模糊。个体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也不知道应该前往何处。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腐败、破败、不死生物,充满敌意的“他者”。几乎没有什么叙事存在,没有明确的理由解释导致当前状态的原因,也没有指引应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些微小的文字片段,发出一些关于世界的迷人但最终是不完整甚至自相矛盾的信息。

在许多信息中,包括各种宏大叙事和意识形态,如拯救国家和人民的幸福与和谐,以及社区经济增长等,却都反映了许多日本年轻人消沉和无所作为的感觉。他们试图在可怕而崩溃的庞大机构和系统中穿梭。最好的情况是这些系统对他们的存在漠不关心,最坏的情况是这些系统充满敌意。这种系统性敌意不仅来自经济奇迹时代的衰退,还来自后奇迹时代日本社会和心理成本的急剧上升。

1995年1月和3月发生的神户地震和东京毒气袭击是战后日本历史上最严重的两起悲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个事件改变了日本人的意识。这两个事件发生在日本泡沫经济破裂后,标志着超过度时代的终结,开启了对日本政府根源进行批判性调查的时期。这些事件突然发生,仿佛它们一直在等待伏击我们。这两个事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势不可当的暴力。

东京毒气袭击

一个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另一个是可以避免的人为灾害。通过知识分子们像村上写作的作品,1995年已成为了进入破碎、衰败和功能失调时代的大门。他们将1995年视为日本走向反乌托邦和现代史的起点。这些思想家的言论和理论中体现了微妙的后启示录色彩,他们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法被拯救的污染时代,这也是衰落叙事的一部分。不管怎样,也许正是这种衰退,比如经济萎缩更可怕,才激发了遇难首相安倍对于日本未来的希望。

尽管经过十多年的时间间隔,1995年的事件仍然是人们焦虑和无助的可怕预言的现实。日本的老龄化问题日益加剧,年轻一代的职业前景变得越来越暗淡,福岛核电站等灾难的频繁发生,进一步加剧了最初的负面情绪。与此同时,福岛核电站等事件在日本人的意识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遗留。这些遗留直接激发了近年来极端民族主义右翼的再次出现。现如今的日本,一方面是代表社会退步的反乌托邦和讲述组,另一方面是代表极端情绪的右翼。他们看似敌对和不同,但实质上都是对这种潜在的后现代文化灾难的回应。

目前,日本的政治右翼正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所构建的假想国家进行公开的政策较量,试图通过历史修正主义来消除对于日本帝国的道德厌恶。他们试图通过修改宪法第9条来恢复发动战争的主动权力,从而复活帝国主义和大和叙事。而对于反乌托邦和讲述组来说,他们沉浸于享受网络和其他电子娱乐所带来的快乐之中。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一种叙事能够重拾他们的精气神,没有一个宏大的目标能够吸引他们的参与,甚至现实生活中的兴趣小组参与交流也变得非常困难,甚至有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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