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伟大在哪儿?且同此文细细品来!

光影穿梭机 2023-09-15 22:08:23

公映于1993年的影片《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史发展至今,赞誉最高、获奖最多的一部作品。从这个角度而言,将它奉为目前中国影史上最伟大的电影,一点也不为过!

在影片中,创作者对于视听语言的熟练把控、对于故事情节的环环相扣,通过含蓄精准的情节设计与各种隐喻,使这部长达近三个小时的电影,丝毫不觉得冗长烦闷。

这部神奇的作品,一方面给我们带来一段感人肺腑的奇情故事,另一方面又让我们在故事发展的进程中,领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中国往事。在片中角色行步于往事缩影间,其所体现出的人文情怀与传统文化,无不发人深省!

总结以上特点,《霸王别姬》的丰富程度与深刻内涵,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

本篇文章以一万两千字的巨大篇幅,从影评、剧情、幕后三个方面,带同各位一同走进《霸王别姬》的光影世界!

影片始于文革结束后的七十年代末,程蝶衣、段小楼这两位曾叱咤京城的梨园名角前来进行京剧走台。此时的背景音中,隐约传来了《歌唱祖国》的歌声,音画反差的蒙太奇技法,既表明了京剧文化的没落,同时也喻示了两位主人公与当前时代的格格不入。

来到舞台中央的两位主人公,与曾是戏迷的管理人员话起了当年。在管理人员画外音带动的交流中,我们得知两位主人公历经了时代的沧桑巨变,命运的悲欢离合。段小楼、程蝶衣这对阔别十一载的同门师兄弟,此刻的相会,只为再演一出他们的扬名之作《霸王别姬》。此前,二人已有二十二年未能同台。

随着悲壮戏曲之声的响起,影片以倒叙的手法,将时空拉回到故事的起点,民国北洋年间、二十年代的北平。在倒叙开始的三分钟内,创作者以黑白画面,宣示了影片浓厚的时代纪实风格。

北平是京戏的兴盛之地,这种文化与娱乐形式,在这里尤其备受人们的追捧。

一个不知归处的妓女带着她那位生父不明的儿子,在北平天桥市集中目睹了京戏的繁荣盛景后, 随即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个出身于窑子的男孩面貌清秀,是不可多得的旦角苗子,但遗憾的是,天生六指,令他与无缘于梨园,被京剧名师关师傅拒之门外。

妓女为了让关师傅收下儿子,痛下狠心,一刀切掉了多余的那根手指。

切手指的剧情象征了男性器官的阉割,这是对这个男孩两性意识的首次颠倒。当然,这种阉割只是一个隐喻,真正实现由男变女的过程,还需经历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当流满鲜血的手被迫在卖身契上留下印记后,这个小男孩从此一生与京戏结下了不解之缘,他被师父赐名“小豆子”。

初入戏班的小豆子,因其下九流的出身,遭到众师兄的嘲笑。为此,他把妓女母亲留给他的那件寒衣,扔进了火盆。

焚衣的情节,在影片中将会多次出现,它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小豆子的首次焚衣,象征着他与妓女行当划清界限,为影片的后续剧情做足了铺垫。虽然小豆子对妓女表现出憎恶的态度,但命运的无奈,却注定他的人生终难以与妓女撇清关系。

戏班的孩子没有寻常孩子那般的快乐童年,为了台上那三分钟的光彩夺目,台下必定要经受长年累月、惨无人道的体罚式训练。

在漫长而痛苦学艺生涯中,幸得大师兄小石头的关怀体贴,这既为小豆子的童年带来了仅有的一丝温暖,也令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大师兄产生了情感上的依赖。

岁月经年,影片剧情来到了小豆子与小石头的少年时代。

由于小豆子被定位于旦角的关系,他不得不被迫念出如《思凡》那般女性化的戏词。少年小豆子虽然历经多年的花旦培育,但骨子仍残有一股坚毅不屈的男性自尊。因此本该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戏词,小豆子会极为抵触的将其反转雌雄。

小豆子念错《思凡》的惩罚

京剧《思凡》讲述的是一个尼姑本应该了却尘缘,但是却思春动了凡心。身份错位的情感,象征了小豆子对于大师兄的感情,而小豆子的命运也与《思凡》里的小尼姑一样。正如戏词所述,“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不愿被女性化的小豆子就如不愿出家的小尼姑,他却被戏班子蛮横地从“男儿郎”变成“女娇娥”,这根本就不是他由衷的选择!

永无止境的强迫和体罚,终使不堪忍受的小豆子逃出了戏班,与他一同出逃的还有同门师兄小癞子。

二人来到市集后,意外顺着人群,追随名角到戏楼看戏,戏台上表演的正是他们学习过的梨园名剧《霸王别姬》。看着台上熠熠闪光的角儿,再看看四周连连喝彩的观众,小豆子与小癞子的内心澎湃不已,他们似乎转变了心意。

二人回到戏班后,看到戏班所有的师兄弟都因自己的出逃而惨遭体罚,随后主动投罪的小豆子,更是遭到关师父近乎死刑般的残酷毒打。

再美好的理想,终敌不过残酷的现实,联想到成角的漫漫长路上,将要经受的打骂,小癞子终于意志崩溃。他赶紧吃完身上最爱的冰糖葫芦后,选择用练功房的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练功房的布景中,《同光十三绝》巨幅画像具有特殊的意义,导演陈凯歌在画面中呈现它的方式,有着极为深刻的隐喻!

《同光十三绝》画的是同治、光绪年间扬名的十三位京剧奠基人,这十三位始祖的辉煌经历带给戏班子弟成角的希望!

在小癞子上吊自杀的情节中,画像下的木板倒下,令画像出现波动,格外的引人瞩目。此时,画像布景与小癞子的尸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似乎是在告诉观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练功房走到戏台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名角,在京剧史上留下印记。

作为戏中戏的《霸王别姬》,讲述的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历史典故。在秦末楚汉相争的最后一战中,万夫莫敌的西楚霸王被汉军围困于垓下。霸王纵然英雄一世,可终究也敌不过天命的归属。在一夜楚歌吹散子弟兵的绝境中,唯有他的红尘伴侣虞姬,仍对霸王不离不弃,自刎殉情,从一而终!

关师傅向弟子们讲述这出戏的典故,是借虞姬“从一而终”的精神,教导弟子们唱戏和做人的道理!

在师父的金玉良言之下,小豆子幡然悔悟,他狠狠自扇耳光的行为,这代表决心的种子开始萌芽。

扮演少年小豆子的尹治,出身自梨园世家,这足见影片创作者在选角上的专业与严谨态度。在表演上,导演陈凯歌更是精益求精、力求逼真。这场打戏,小豆子的扮演者总共狠抽了自己十九个耳光,无一例外,每一个耳光都是掌掌到肉。

大太监张公公的府邸开办堂会,戏园老板那坤来到关师傅的戏班,为张府堂会的京剧表演物色新人。身着旦服的小豆子,凭借良好的身段,深得那坤的青睐。

小豆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在那坤面试性的要求下,小豆子又被迫念起了《思凡》。可当念到那一直都无法纠正的戏词之时,那坤赫然离去,否决了整个戏班。

小石头眼见于此,情急之下,操起师父的烟斗,捣烂了小豆子的嘴。

烟斗是性具的象征,这根烟斗捣进了小豆子的精神世界,强暴了他作为一个男性的自尊,造成了心理上的侵犯。这是继妓女母亲斩断手指的情节后,第二次对小豆子男性意识的阉割。

小豆子:“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从此以后,小豆子牢牢记住了正确的戏词,内心深处的“男儿郎”,也因此彻底变成了“女娇娥”。

小豆子唱《思凡》,生理性别与戏剧相反,语言又与戏剧相反,反复冲撞的强化与重构近乎催眠,模糊了小豆子的社会性别。长大后的小豆子,也将达到人戏不分、雌雄同在的境界,继而与剧情的发展相互印证!

小豆子最终因唱对了《思凡》,成为张府堂会的表演者。《霸王别姬》的曲目被搬上张府的舞台,小石头扮演霸王、小豆子扮演虞姬,师兄弟二人的表演,令那些品戏经验丰富的清朝权贵连连叫好,由此迈出了他们扬名梨园的第一步。

在张公公的府邸上,小石头看中了府内的一把宝剑,他拔开宝剑感叹道:“如果霸王拥有这把剑,早把刘邦给宰了,那么小豆子(虞姬)就不用殉情,可以当上正宫娘娘了。”本是小石头随意的戏言,但小豆子几乎却当成了誓言,他当即立誓,将来一定会把这把宝剑赠给小石头。

这段情节,意味着小豆子已将自己视同为戏中的虞姬,并一厢情愿的将小石头视同为霸王,而宝剑不仅将成为影片最重要的核心道具,也是定情信物的象征。影片《霸王别姬》性别错位的悲情色彩,由此开始进入高潮!

清民二朝,京城的“兔子文化”曾在上流权贵中风靡一时,淫耍梨园戏子似乎有着不成文的规定。

当张府老管家那句“多少年的老规矩”脱口而出之后,小豆子被强行背进了张公公的卧房。

张公公:“今年是什么年呢?”

小豆子:“是民国二十一年。”

张公公:“不对,是大清宣统二十四年。”

张公公是前清的余孽,幻想着王朝依旧的美梦,这心理上的残缺外加上生理上的残缺,造就了他的变态。

小豆子难逃厄运,老太监对他一宿的猥亵,给他造成了男性意识最终的阉割。

小豆子由张府归来之时,已近黎明。在路途中,一个弃婴引起他的注意。师父规劝小豆子,让这个婴儿安其天命,但小豆子仍一意孤行,收养了这个婴儿。并将他带回了戏班。

同样都是惨遭父母遗弃,小豆子的一丝同病相怜之心,不料却为他日后的人生埋下了隐患!

时代的洪流,来到中国历史最为悲痛的1937年。此时的小豆子与小石头已经成年,师兄弟二人经过5年的戏台生涯,如今已是享誉京城的梨园名角,并且拥有令观众闻之疯狂的艺名程蝶衣(小豆子)、段小楼(小石头)。

程蝶衣与师哥段小楼正准备登台表演成名之作《霸王别姬》。在万千宠爱的欢呼声中,程蝶衣的身后偶然传来了冰糖葫芦的叫卖声,这令他为之一愣。显然,程蝶衣此刻是想起了故人,那位爱吃冰糖葫芦、梦想成角,却没有勇气付出成角代价的小癞子。

隐喻蒙太奇的使用,令功成名就的程蝶衣与半道夭折的小癞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极大渲染了程蝶衣来之不易的成功!

扮演成年程蝶衣的演员,是已故的香港影星张国荣。这部首映于1993年的《霸王别姬》,是张国荣参演的第一部内地电影,在那个港产片还没有走向末路的岁月,张国荣称得上是首批北上神州的香港艺人。

1981 余家伦版程蝶衣

其实程蝶衣这个角色与张国荣渊源已久,早在该片上映的12年前,他就曾被邀请参演1981版《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这是原著作者李碧华钦定的不二人选。由于当年的张国荣侧重于歌坛之路的发展,因顾及商业形象的问题,拒演了这部以同性恋为题材的影视作品。

而在本片拍摄之初,程蝶衣的选角虽然一波三折,但在制片人徐枫、导演陈凯歌的物色中,最终还是落在了张国荣身上。再度受邀参演《霸王别姬》,张国荣未再做出拒绝的原因,除了被剧本打动的因素外,也得益于此时的他是一个纯粹追求艺术的电影艺人,因为此时的张国荣告别歌坛已是三载有余。

而原著作者与影片创作者的慧眼识珠,不仅造就了这部中国影史至今最伟大的电影,也令程蝶衣成为张国荣从影生涯中,最具艺术创造性的代表角色。

程蝶衣为他热衷的京戏,达到了不疯魔成活、人戏合一的境界,而拍摄本片之时的张国荣何尝不是如此!不论戏里戏外,程蝶衣的影子,时时刻刻伴随着张国荣的言行。

在这个程蝶衣帮助段小楼提气的情节中,张国荣将程蝶衣的女性仪态演绎得惟妙惟肖,令扮演段小楼的内地演员张丰毅,都不禁寒毛竖立。据张丰毅的描述,张国荣为了保持程蝶衣的这种神韵,即便是戏外的休闲活动,他也总会在自觉或不自觉中,表现出类似的女性仪态。

可以说,张国荣人戏合一的表演境界,令其银幕光芒几乎黯淡了其他角色的精彩表现。但其中有一位重大配角,却在张国荣的耀眼中透射出了一丝强烈的异彩,这就是葛优扮演的袁四爷袁世卿。

袁四爷是富甲一方的北平名绅,他痴戏如狂,在鉴赏完程段二人的《霸王别姬》后,袁四爷慕名前来拜访,深有栽培程段二人之意。

表面上,霸王虞姬密不可分,可实际上,袁四爷志在虞姬一人。他一边惊叹于程蝶衣的虞姬仿若虞美人再世,一边又明确指出段小楼的霸王在步伐上的错误,并讽刺段小楼表演不像那位气度尊贵的盖世英雄,反倒像江湖混混儿黄天霸。

袁四爷的一捧一踩,体现出他还是一位攻于心计的智者,他有意激怒假霸王,除了专业戏迷的态度使然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得到与真虞姬独处的机会。因此,当袁四爷向程段二人发出舍下小聚的邀请后,心生不满的段小楼以喝花酒为由,毫不留情的做出了推辞,可谓是正中袁四爷的下怀。

由巩俐扮演的妓女菊仙,是本片实质上的女主人公。这个在李碧华最初故事版中近似于工具人的角色,在本片编剧芦苇的奇思妙才之下,得到了升华。

段小楼是菊仙风月场上的老相好,而段小楼的花酒正是为了这位头牌妓女而来。菊仙虽沦为妓女,但气节崇高。在坐局时,因不愿做出以口喂酒的屈辱行为,被一帮混混儿嫖客纠缠不休。段小楼恰逢其会,假意与菊仙订亲,为其解围。虽然戏子无心,但妓女却有意!

段小楼为妓女出头的行为,闹得街知巷闻,师弟程蝶衣得知后甚为不悦。在化妆间里一番大发醋意的质问,尽显他对于师哥不容侵犯的感情。

一部好的电影,有着寓意深刻的视听语言,虽然这是普遍观众不会在意的现象,但却是专业影评人评判一部作品优劣的重大标准之一。而这一特点,在《霸王别姬》中极为显著,每一个镜头画面都有着精益求精的场面调度。

在化妆间的这场戏,程蝶衣的椭圆形镜子中倒映着后面方形镜子中的段小楼,两面镜子都能代表各自的性格,方形大气,棱角分明,椭圆柔美,再一次强调了程蝶衣的女性心理。

随后,害怕与师哥分离程蝶衣,说出了他刻骨铭心的心愿;“师哥,我要让你跟我,不,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这里程蝶衣还专门强调了一下是“我跟你”,男女尊卑界限分明,这又是一次对女性心理的强调。

戏台上的《霸王别姬》又一次上演,菊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霸王。

同样是看戏,菊仙嗑瓜子的举动与袁四爷的庄严肃穆形成了对比,这反差了“看角儿”与“看戏”的两类不同观众群。

菊仙在戏园见证了霸王对虞姬的一往情深后,她随即做出了一个影响终身的决定。回到妓院后,她将所有财物都交给了妓院老鸨,就连绣花鞋都未留下,从良的决心令人钦佩。

作为本片重大道具的鞋子,隐喻了菊仙企图摆脱青楼妓女的身份,是她性格与内心的真实写照。还给老鸨的绣花鞋,既代表菊仙与妓院从此一刀两断,也是她逼婚段小楼的高明手段。

菊仙赤脚来投,果不其然令段小楼万分感动,两人随即私定终身。程蝶衣的担忧,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这时,隐喻菊仙的第二双绣花鞋出现了。程蝶衣扔给菊仙的绣花鞋,是戏子专用的彩鞋,他的这一举动,讽刺了这位情敌不入流的狗血戏码。

段小楼:“师弟,叫声嫂子吧,不叫不成了。还有,今晚证婚人这活,你得给我接下来。”

程蝶衣:“黄天霸和妓女的戏不会演,师父没教过。”

菊仙的出现,似乎成了程蝶衣与段小楼之间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师兄弟的矛盾,因此一触即发。

程蝶衣:“师哥您别走,袁四爷今晚请咱们过去,要栽培咱们。”

段小楼:“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让他栽培你一个人去吧。”

程蝶衣当众给师哥难堪,向新嫂子发难,拒做证婚人,段小楼愤怒之下,说出了那句令程蝶衣肝肠寸断的话,无情的粉碎了程蝶衣从一而终的美梦。

袁四爷:“此剑原是大太监张某的旧物,张府破败之后,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的...”

程蝶衣一时失意,投入了袁四爷的怀抱。袁四爷投其所好,大费周折,寻获了那把程蝶衣一直梦寐以求的宝剑。

袁四爷:“自古宝剑酬知己,程老板,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在性趣方面,袁四爷又是一个翻版的张公公,但与张公公强暴式的猥亵不同,他这位亦真亦幻的霸王,成为了虞姬精神情感上的暂代品。

深夜,程蝶衣同袁四爷合唱了《霸王别姬》。这晚,北平城破,日军长驱直入,此时,戏词中的“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将国破家亡的悲哀情绪,渲染至深。

当程蝶衣唱到“贱妾何聊生”之时,他毫不犹豫的拔起宝剑,意图自刎,幸得袁四爷及时阻止,才阻止了悲剧发生。

这段自刎未遂的情节,以角色的角度而言,是情感上的肝肠寸断,但以影片的表现手法来看,虞姬自刎,更象征出了中国人民宁死不屈的崇高气节。影片的优秀之处,也体现在这种对时代背景艺术化的呈现!

程蝶衣:“你看看。”

戏妆未卸,程蝶衣带着宝剑,便迫不及待地去见师哥段小楼,完成了儿时曾立下的赠剑之约。

段小楼:“又不上台,要剑干什么。”

然而,接过宝剑的段小楼并无任何感触,全然一副应付了事的态度,伤透了蝶衣的心,从此霸王与虞姬分道扬镳。

据原著作者李碧华的描述,启发她创作《霸王别姬》的灵感,最初是来自于一部名为《报仇》的邵氏武打片,以及该片两位主演戏里戏外的深厚友谊。

姜大卫(左) 狄龙(右)

狄龙与姜大卫是香港70年代的天王巨星,他们的交情是当时香港影坛的一段美谈,令人惋惜的是,二人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决裂。

在影片《报仇》中,狄龙扮演京剧武生的关玉楼,奠定了《霸王别姬》的京剧主题,而姜大卫扮演的关玉楼之弟关小楼,更是段小楼角色名字的来源。

程蝶衣:“小楼,今后你唱你的,我唱我的。”

进入日治时代后的北平,京剧依旧兴盛如往,此时戏台上表演的曲目,是程蝶衣的另一出拿手绝活《贵妃醉酒》。

影片中的戏剧同时契合了角色的心境,程蝶衣从虞姬的痴情,进入了杨贵妃的迷情阶段,表演剧目的变化,隐喻着他精神状态的变化。在《霸王别姬》中,霸王与虞姬的情感相互辉应,而在《贵妃醉酒》中,杨贵妃却苦等唐明皇无果,由期盼到失望,再到怨恨,于是她只好借酒浇愁,自我麻醉和放纵。

程蝶衣人戏难分,他扮演的杨贵妃不仅形神具备且美轮美奂,就连日本军官青木都不禁脱下手套,鼓掌致敬!

此时,同为表演嘉宾的段小楼,因不满日本军官穿了自己的戏服,与对方爆发肢体冲突,因而遭到拘捕。

得知此事后,程蝶衣心急如焚,果断决定赶赴日本人的堂会,以作为救赎师哥出狱的条件。

然而就在此时,救夫心切的菊仙火急火燎的闯入,却激起了程蝶衣的忌恨之心,程蝶衣因此故作漠视,开始与菊仙斗气。

程蝶衣:“我师哥可是在您的手上让人给逮走的。”

菊仙:“你这是什么话,小楼打小是怎么待你的?”

程蝶衣:“您知道就好!”

菊仙这位既糊涂又聪明的女人,很快就顿悟了这妖异气氛中所暗藏的玄机,于是她便向程蝶衣许下了自己会离开段小楼的承诺。

菊仙:“你的心思我明白,只要你把小楼囫囵个的给弄出来,我就回我的花满楼去,躲你们俩远远的,行了吧。”

口是心非的承诺,当然只是权宜之计,这对天真的程蝶衣,又将会是一击情感上的重创。

即使不为救赎小楼,程蝶衣同样也会乐意为日本人唱堂会,而能与青木这位异国戏痴,交流京剧文化,那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现实中的这些国仇家恨,对于这位活在戏中的可怜人,又何值一顾呢?

此时程蝶衣所唱之曲目《牡丹亭》,讲述的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这与程蝶衣此刻的心情,又是一次叠合。然而,美好的戏剧却与残酷的现实,背道而驰。

段小楼唾弃程蝶衣没有民族气节

程蝶衣的行为不仅没有挽回昔日的同门情谊,反倒招致师哥的唾弃。

菊仙也未能履行她的诺言,她与段小楼的婚礼,如期举行了。即便已成铁一般的事实,但从菊仙迫不及待的举动来看,她的内心仍旧充斥着波动与不安。为了杜绝段小楼与程蝶衣的来往,她甚至不惜鼓励段小楼丢弃饭碗。

往后的日子里,别了霸王的虞姬,成为袁府的常客。

袁四爷终非蝶衣心目中的霸王,更不能替代他的思君之情,所以他唯有像戏中醉酒的杨贵妃一样,借助鸦片,麻痹自我。

脱离戏行的段小楼,终日无所事事,依靠当卖行头度日,在玩乐中消磨着光阴。

就在这对师兄弟看似老死不相往来之际,关师傅的涉入,将二人又拉回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在京剧艺术追求上,关师傅与徒弟程蝶衣有着相同的本质,这就是职业荣誉感。关师傅既身为严师又同是戏痴,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得意门生糟蹋京戏,气愤之下,他对两位徒弟施以残酷的体罚,仿若时光回流。

故事中,疯魔的程蝶衣造以影片剧情的此起彼伏,而现实中,疯魔的演员更是为影片的经典,添光加彩。这段关师傅以木刀教训段小楼的情节,在实际拍摄中,就如我们在片中所见的一样,板板到肉的质感,如假包换。据说这场假戏真做的情节,还是张丰毅主动请求所致。他认为一个角色成功与否的标准,是源于其是否真实自然,而为了这份演戏的情真意切,张丰毅最终付出了皮开肉绽,送医就诊的代价!

关师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片中的配角戏院经理那坤曾说出一句“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台词,这是梨园行的一句行话。由于这两出独角戏对武生和旦角有着极大的功力考验,因此才有此一说。而程蝶衣独唱《思凡》、关师傅独唱《夜奔》,这不仅是对两人职业造诣的一种肯定,更是对两人身份一种定位和隐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是《夜奔》中的主人公林冲的戏词,同时也体现出了关师傅对两位爱徒自暴自弃的悲痛心情。

片中的关师傅在向众徒弟演示《夜奔》过程中、唱及此戏词之际,突然暴毙。这位对戏抱有无限诚挚和热情的老人,最终死在了戏台上。从这一点上来看,关师傅何尝又不是“从一而终”的人呢?

关师傅仙逝,戏班曲终人散。在葬礼上,一位名叫小四的戏班学徒,仍恪守着师父生前对他的责罚,这引起了程蝶衣与段小楼的注意。

小四:“别动,师父罚我七天都跪,现在还没到时辰呢。师父说了,要想成角儿,就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小四正是当年程蝶衣捡回来的弃婴,因见小四对演戏和成角儿的执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于是程蝶衣便将其收归门下,悉心教导。

这一年日本战败投降,程蝶衣、段小楼再度搭档走上了戏台。在为国民党伤兵做义演之际,因对流氓军团的卑劣行径不满,脾气火爆的段小楼与其爆发了冲突。

在混乱中,被卷入群殴场景中的菊仙,意外流产。

祸不单行,在混乱结束后,国民党政府更以汉奸罪抓捕了程蝶衣。程蝶衣获罪的因由,是为日军侵略者唱了堂会,罪名一旦成立,他便会被处以极刑。

为解救师弟,段小楼在戏班经理那坤的引荐下,找上了袁四爷。袁四爷对程蝶衣的生死似乎并不关心,他这个戏痴,仍然纠结于数年前段小楼未能向他做出解答的京剧议题。

袁四爷:“说到戏,我倒要请教段老板了。这霸王回营地亮相去见虞姬,到底应该走几步?”

段小楼:“七步。”

袁四爷:“来,走给我瞧瞧。”

袁四爷近乎羞辱的要求,令段小楼无所适从。

就在这气氛尴尬之际,菊仙这个聪明的女子,带着袁四爷赠给程蝶衣的那把宝剑闯了进来,以半威胁半请求的态度说服了袁四爷,设法解救程蝶衣。

袁四爷:“他给日本人唱堂会,怕不是受袁某的指使吧?”

菊仙:“哟,要是您袁四爷叫他去的,他能人给逮起来吗?”

在公堂之上,控方检察官声色俱厉,痛斥程蝶衣与敌方军官青木互通款曲,以淫词艳曲为日本人做堂会演出。

检察官的控词,触怒了前来担保做证的袁四爷。袁四爷的怒,并非来自于检察官对程蝶衣的污蔑,而是不容他痴迷的国粹文化,遭到丝毫的践踏!

袁四爷:“程当晚所唱是昆曲《牡丹亭》之《游园》一折...,此乃国粹文化之最精辟,何以到了检察官先生口中,竟变成淫词艳曲了呢!如此糟践戏剧国粹,到底是谁在灭我民族尊严,辱我民族气节?”

袁四爷这一番慷慨陈词,掷地有声,震得法庭内鸦雀无声。他懂戏、爱戏,为人聪明,不屑做小人,但也不被君子二字所束缚,世故精明中又能恰到好处的把握分寸!

原本在串好的证供词中,需要程蝶衣一口咬定,他的所谓通敌之举,是日本人以武力胁迫所致,方可保他无恙。然而就在菊仙与蝶衣串供之时,菊仙向蝶衣传达的段小楼亲笔所书的决别信,却击碎了蝶衣求生的信心。

程蝶衣:“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你们杀了我吧!”

因此,他也就在公堂之上做出了惊人的反常之举。

世道无常,命数难料!讽刺的是,一心求死的程蝶衣,结果反而无罪脱身。究其原因,是因为国民党政府内的一位痴戏的高官得知了此事。为一睹程老板的风采,该官员随口下达的一句赦免令,就令那场仿佛公正不阿的公堂会审,沦为了一场荒诞的作秀!

那坤:“蝶衣,这信是寄到?”

程蝶衣:“老地方。”

戏园经理那坤是当年提携小豆子和小石头的贵人,如今却仿似程蝶衣的忠实奴仆,多年来相随左右。那坤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只是一个紧紧握住摇钱树不放的势利商人,但他却也是世上最懂程蝶衣的人。

在这段那坤与程蝶衣隔着屏风对话的情节中,那坤的台词与举动看似莫名其妙,实则却暗藏深意,而这份深意,或许只有熟读《红楼梦》的观众,才得以理解!

那坤:“这林黛玉要是不焚稿,那叫什么林黛玉呢?”

在焚烧程蝶衣写给娘亲的冥信之时,那坤念叨的这句台词,等同于将程蝶衣比作为绝望焚稿断痴情的林黛玉。

接着那坤又掏出了一把折扇,在对蝶衣的调侃中,撕毁了折扇。

此段情节又意指了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晴雯。所谓“晴为黛影”,这是一个人的两面,程蝶衣的性格不仅具有黛玉晴雯的影子,就连悲剧性的人生遭遇,都与《红楼梦》中的这两个悲剧人物,有着极高的相似之处。这是编导为丰富程蝶衣的角色形象,而精心制造的人物叠合。这种叠合至此已是屡见不鲜,包括那些戏曲故事中的虞姬、杨贵妃等人物,无一不是如此。

在当年的程蝶衣被告风波之中,在菊仙的要求下,段小楼谨遵妻命,写下了那封决别信,再度告别了程蝶衣、脱离了戏行。如今的段小楼夫妇,只是街边微不足道的一对水果摊贩。

对于菊仙而言,只要段小楼能脱离程蝶衣,即便失去富足的生活,那也是值得的。如今程蝶衣主动找上门来,将那把段小楼归还给他的宝剑,又再度赠回给了段小楼,这令菊仙深感不安。

这一年,神州大地改朝换日,一场即将到来的红色风暴,将会为古老封建的北平,带来一番前所未有的新迹象。

程蝶衣:“你还记得我吗?”

烟贩:“抽一根。”

段小楼:“张公公,您不记得我们了!”

在此时的街道上,程蝶衣与段小楼意外重会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沦为烟贩的前清余孽张公公,如今只是一位神志不清的老人,他的出现与目前的局势形成了强烈反差。既给人以悲凉的沧海桑田、时代变幻莫测之感,又暗喻了主人公们将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凄凉处境!

又是一场面对军团的义演,再度重合的师兄弟二人令霸王虞姬回归舞台。表演途中,程蝶衣不慎唱破了音,众人皆惊。当大家都以为当年类似的情形会再度重演,不料观众席上的军人们却是一片掌声齐鸣,继而合唱起了气势恢宏的军歌。

对比前朝的流氓军团,纪律严明、待人宽厚的解放军,给程蝶衣、段小楼在内的一众人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馨感触!

红方:“戏霸袁世卿一向反动反人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段小楼:“就这么把袁四爷给毙了...”

菊仙:“你小声点。”

但很快,由解放军领导的新时代的残酷一面,又令他们徒增了一份恐惧。一向在众人眼中,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大爷的袁四爷,竟因一个他们未能完全理解的反动罪名,就遭到了新时代的遗弃。

与师哥段小楼的重逢,令程蝶衣又点燃了对生活期望,因此在新时代倡导的革新之风下,他决定戒除多年的鸦片烟瘾。程蝶衣的戒毒过程,漫长而又痛苦,就连恨他入骨的情敌,见此都于心不忍!

蝶衣梦话:“娘,我冷...”

菊仙虽是一个善用手段的狡黠之徒,但不可否认的是,同时她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历经多年的磨合,菊仙对程蝶衣的嫉恨之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为了同情。她怀抱深受戒毒之苦的蝶衣,仿佛就像母亲怀抱儿子,这无意中流露出的母性光辉,不禁令观众对这个看似反派的角色,开始另眼相待!

虞姬重逢了霸王,菊仙也接纳了情敌,然而这看似将会美满的未来,却是编导精心编织的一面幻镜后,又会毫不留情的将其击碎。这种手法,也是原著作者李碧华奇情作品中一以贯之的悲情手法。

美梦幻镜终极毁灭的第一步,是从小四开始的,这个角色或许是片中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反派。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小四很快就融入到了新社会的潮流之中,其叛逆的特质随之也迎来了爆发!

程蝶衣:“现代戏有意思,但现代戏的服装有点儿怪,我怕这样一弄,它就不是京戏了。”

小四:“师父我不明白!为什么古时候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上了台就是京戏,现在劳动人民上了台就不是京戏了?”

程蝶衣:“等你流上三船五车的汗,你就明白了!

小四:”我还是不明白!“

在一场程蝶衣同众文艺青年研讨现代京戏的弊端时,小四这位一向言听计从的徒弟,却突然向师父顶嘴发难。

京戏被新时代改革,这对于固守传统艺术的程蝶衣来说,实为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此种纷争,间接导致他与小四的师徒之情,走到了尽头!

程蝶衣:“滚吧,跑你的龙套去吧。”

小四:“程老板,您这话要搁在旧社会说,我信!在新社会说,我不信!我要是再跑龙套,就对不起您的栽培。”

在面对师傅的一番责罚后,小四愤而出走,并洋洋得意的留下了一番略带挑战性的言语。

戏院被新时代收归国有,小四凭借站队新时代的优势立场,他终于得偿所愿,成了角儿,成了虞姬,并霸占了程蝶衣的楚霸王,这是程蝶衣情感依赖的一大丢失。

望见失魂的蝶衣,菊仙心痛不已,她小心翼翼地为蝶衣披上了那件戏装披风,在人情淡薄的新时代中,给予了蝶衣仅有的温暖,同时这也象征着菊仙对蝶衣真虞姬身份的认可!

程蝶衣:“多谢菊仙小姐!”

程蝶衣对菊仙的憎意,并无丝毫改善,这无疑将会成为菊仙悲剧的一个引爆点。

经此事件后,程蝶衣烧掉了他钟爱的戏服,告别了迫不得已离开的舞台,祭奠艺术与精神情感的双重逝去!

创作者在影片中运用了许多类似如此的象征主义手法,使得整部影片都充满了意味深长的仪式感。

那坤:“要不然,我给您提个醒。还敢打人家伤兵不敢。”

段小楼:“那坤你含血喷人,你这个反动戏园子的老板,光想保你自己。”

小四:“你说,GCD来了你也照打不误。”

时间来到新时代最为怪诞的六十年代,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革新运动开始了。纵然处世圆滑如那坤,也无法避免这场运动的洗礼。在革新小将小四的逼迫下,为求自保,那坤出卖了好友段小楼,佐证了段小楼曾无心说出的一句对新时代领导团体不利的言语。

小四这个狐假虎威的奸险之徒,牢牢抓住了段小楼的这一把柄,开启了针对程蝶衣的清算。

无论段小楼是楚霸王还是黄天霸,经过岁月洗礼后,已全无霸气可言。成为被批斗者的他,浑身打哆嗦的姿态,着实令人心痛!

原著作者李碧华,虽生于香港、长于香港,却对内地这一段惨烈的新时代往事,情有独钟。她通过收集得来的二手资料,细致研究了这段往事的是非曲直,并大胆提出了个人看法。除《霸王别姬》外,在《潘金莲之前世今生》、《鬼干部》等作品中,李碧华不下三次,以她尖锐的文笔发言,声讨这段往事。尤其是在《鬼干部》中,她更借助鬼神的形式,对这段往事进行了莫大的讽刺!

而在《霸王别姬》中,这段往事无疑也成为了对主人公们最为致命的一击!

段小楼:“抗日战争刚开始,他(程蝶衣)就给日本侵略者唱堂会,他就做了汉奸......”

在那些犹如刽子手的革新小将面前,段小楼的世界崩塌了,为了自保,他逼不得已将矛头指向了程蝶衣。

在这段情节中,创作者别出心裁的让熊熊烈火在镜头前燃烧,格外刺眼。这仿佛正在煎熬着主人公们内心所遭受的痛苦!

如此灼热的痛苦,令段小楼彻底陷入了癫狂,他甚至将那把程蝶衣向他寄予无限情感的宝剑扔进了火堆。菊仙见此,不顾触犯众怒的危险,徒手从火堆中捡回了宝剑。这位表面柔弱的女子,成为了这场运动中最为坚强的勇者,也只有她,才是程蝶衣奇异情感上的唯一知己!

遗憾的是,程蝶衣并未领情!在惨受师哥段小楼的出卖之后,愤怒绝望之下,他将矛头指向了段小楼身边的女人。

程蝶衣:“臭biao子、淫妇、不要脸!我来告诉你们她(菊仙)是谁?她是花满楼的头牌妓女,潘金莲。你们也去斗她呀!斗死她!”

程蝶衣曝光菊仙曾经身为妓女的事实,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地革新运动下,菊仙岂能被容?

于是在革命小将的威逼下,懦弱的段小楼为求自保,也就被迫与妻子划清了界限。看见深爱的丈夫出卖自己,菊仙悲痛欲绝,她的世界也无可避免地崩塌了!

在这场针对京剧与戏子的批斗大会结束后,人群散去。这时我们才发现,批斗场地竟是神圣的孔庙,庙门上的那张刻有“万世师表”的牌匾,如今显得羸弱不已!

影片创作者,利用这寓意深刻的场景,赤裸裸地批判了革新运动致使传统礼乐崩坏的罪大恶极!

在这个凄凉的场景中,菊仙将宝剑交还给程蝶衣后,向他露出了全无憎意的会心一笑。失去最重要的情感依赖,菊仙已然心灰意冷,她已经不必去计较程蝶衣带给她的伤害,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奔赴黄泉的准备。

配乐《红灯记》唱段: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

菊仙穿着婚袍自尽,生为段家人,死为段家鬼,她以死对自己无法摆脱的妓女身份,实行了自救!作为菊仙性格写照的鞋子,菊仙死前并未穿上,这个寓意深刻的道具,彰显了这个女子“从一而终”的烈性!她赤脚来投,自当赤脚而去。从这个角度来看,菊仙何尝又不是从一而终的虞姬呢?

本片故事悲剧性的一面,在于两个虞姬都不幸爱上了假霸王。但值得注意的是,此刻的情节中以《红灯记》经典唱段作为配乐,显得格外的讽刺,这似乎又将悲剧的另一面交给了时代!

小四在革新运动中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一种历史群像。诸如他这样的阴险小人,是那段悲惨往事的重大推动者之一。这类小人巧借革新之势,以报私愤,他们表面追随时势,内心虚伪至极,狐假虎威的姿态,令人发指。革新小将小四反京剧、批戏子,令他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角儿。然而当他的面具被撕破后,他这个戏子,自然无可避免地沦为了其他革命小将针对的目标。

时光回到70年代末,漫长的倒叙结束,影片结尾与开场遥相呼应。此时革新运动已被终结,程蝶衣和段小楼虽然已经获得平反,但曾经留下的伤痕,却永远也无法抹去。自批斗大会至今,霸王与虞姬又分别了十一年,如今重逢的师兄弟二人,不禁又合唱起了久违的戏剧,感怀往事!

偌大的戏馆之内,并无任何一位观众,因为这是两位京剧伶人唯独献给彼此之间的一出《霸王别姬》。

在演唱途中,虞姬趁霸王疏忽之际,拔出了他曾多次赠送给霸王的那把宝剑,横剑自刎而死。由此,程蝶衣的人戏不分的悲剧,便以虞姬的形象,完成了他的“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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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穿梭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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