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口的老槐树知道 "东方红，太阳升——"隔壁老李头一喝高了就唱这句，他当铁道兵那会儿在成昆线上抡了八年大锤，总说当年打隧道的安全帽里衬着主席像。巷口修车摊的王奶奶至今挂着褪色的主席绣像，她说五八年发大水，是公社书记揣着红宝书带人筑的堤。 早春二月 我们这条胡同七拐八弯的青砖墙上，还能摸着"打土豪分田地"的石灰字。三舅爷说土改那年他十六岁，工作队的同志把地契塞到他长满冻疮的手里，老东家的雕花拔步床正在村口烧着。去年清明上祖坟，看见曾祖父墓碑上"民国廿九年卒"几个字，突然想起要是早生二十年，我们这些拉洋车的、纺棉花的，怕连块埋骨的薄田都挣不下。 霜降那天的茶缸 街道办刘主任他爹，揣着渡江战役的军功章走了。整理遗物时翻出个掉了瓷的搪瓷缸，正面印着"为人民服务"，背面留着弹片划痕。老爷子昏迷前突然清醒，非要摸那个缸子，喉咙里咕噜着"主席...主席坐吉普车来汉口..."。护士说那是回光返照，可同病房的老兵们硬是抖着手敬了军礼。 冬至饺子 菜市场卖豆腐的老杨，每年冬至都在摊子前支口锅下饺子。九岁的孙子问他为啥，他撩起裤腿露出烧伤的疤："六五年化工厂爆炸，三十多个工友困在车间，是墙上的主席像撑住了塌下来的房梁。"这话说了半辈子，菜场管理员听了直笑，可老杨依旧固执地往每个塑料袋里塞张红纸，印着"自力更生"四个字。 雨水浸透的作业本 巷尾小学翻修时，工人们在梁上发现个铁盒。生锈的盒盖里装着六六年的算术本，歪扭的铅笔字写着："今天学完乘法口诀，王老师说这是毛主席让穷孩子都能读书"。校长把本子收进校史馆那天，退休二十年的老教师颤巍巍摸出眼镜，指着一排小字直抹眼泪——那页角上画着个小人，戴着八角帽，举着火炬。 后记 昨夜胡同停电，各家各户的蜡烛光里，不知谁家收音机滋啦滋啦响着《论持久战》的片段。九十岁的孙婆婆摇着蒲扇说："当年在延安，主席棉裤补丁摞补丁，还给小战士让鸡汤..."黑暗中有打火机明明灭灭，照见墙上斑驳的奖状、褪色的年画，和永远停在二十八岁的青年毛泽东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