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故事之一，借钱的故事。 人间蠢事有二：借钱，办卡。我都干过。 先说借钱。 借八零后前同事5万，她老公大病。急需用钱。不能见死不救。 他俩大学同学，妥妥的郎才女貌。前同事绝对的苏州美女，五官立体，俏鼻樱桃嘴。巴掌脸上镶嵌一对忽闪忽闪的毛眼睛，性格率真，大气可爱。 当年帮我们卖货，生意谈到一半，磨来磨去，她烦了。对客户摆摆手，起身就走，笑得叮叮当当，像自行车铃铛一样清脆： 囡囡不谈啦，囡囡憋得尿尿要流出来啦，囡囡尿尿去啦。 一边走，一边急奔奔挥着小手： 拜拜！拜拜！ 笑声哗哗。惹得顾客也跟着哗哗哗哗大笑，就不和你拜拜。 回来再谈，居然成了。客户说了，小姑娘不装，真实得可爱。 人是真可爱，有点视钱如粪土的味道。给她加工资，她又哈哈哈抚掌大笑： 姐啊，加不加无所谓。你给我加了，麻将桌上三下五除二，我就输没了。 他们俩，男的拼命赚钱，女的任性花钱。 遥想当年，2006年上下，前同事随随便便一件圆T就是上千。男的呢，一条裤子只有几十。他用宠溺的眼神关照老婆： 你穿得好点，我不破就行。 前同事呢，总是没心没肺咯咯咯笑： 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不要穿得好点呀？ 男人眼神温温的拍拍她： 我天天泡在厂里，又没人看，不用穿好的，你喜欢啥就自己买。 妥妥的宠妻狂魔。 男人大学毕业就自己出来创业。赚的钱都交给老婆。老婆呢，一场麻将几万的输赢，对她来说风轻云淡。 我骂她瞎弄，不懂持家。她才不在乎呢，拍着双手，笑得前仰后合： 老姐老姐，我不学好，我就是个败家精。 瞧瞧，你怎么去说她？ 有一年，冬夜。我家资深酒鬼加牌迷，和一帮狐朋狗友在资深赌鬼家鬼混，看到前同事和一帮男女赌鬼也呼啦啦轰进来。牌迷的脸色都变了。他一把拉住前同事胳膊，开口就骂，使劲往外推： 小死人！败家精！你跑这种地方干什么？还不快滚？ 我俩，都喜欢前同事，一直叫她败家精，她也乐呵呵不生气。 做局，是资深赌鬼们的常态，酒鬼天天在外面胡喝，知道哪里是魔窟，小白鼠们不能进。 败家精面色讪讪，退了出去。酒鬼又想发信息骂她，发现已经被拉黑。 酒鬼有一天喝得清醒，摇头叹息： 小死人交的什么朋友啊？小死人早晚有一天要栽到坏人手里。 一语成谶。 早有人盯上了败家精，灌南灌云帮的诈骗犯，天天呼着前同事麻将夜宵。 哥俩好啊， 五魁首啊， 六六九啊。 有人划着拳，伸出五指，站起来继续比比划划： 感情深啊， 一口闷啊！ 男男女女们一饮而尽，醉态百出。 这日子要有多疯就有多疯。 癫疯的结果是，败家精老公几百万钱的血汗钱，哐当一下都存进了灌南灌云帮的高息平台，他们许她的高息让她激动不已： 很快就能躺赚啦。 只是，这梦碎得太快，平台崩坍了，灌南灌云帮的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欧亚桥头堡附近的人的确能跑，也不知跑到天上，还是潜在海底。总之没影。 可怜败家精，一夜斥条条回到解放前。 他们夫妻俩来找我，要借13万，还高利贷。 男的依然温和平静，他转向我： 阿姐，谢谢你帮我们大忙。下个月，我爸的理财就到期了。我们先还你。 他欠身弯腰，拍拍老婆，语气温柔： 人没事就好，我们努力赚，努力还。 败家精垂下头，低声咕一句： 它妈的，被下套了。 谁说不是呢？不套傻白甜套谁？ 我相信他们的人品，十几年了信用可嘉。 13万转了过去。 败家精说：姐，我给你打借条。 我说不用不用，你俩啥人，我还不知道？ 她老公不善言辞，从包里拿出白纸，写好借条，郑重签上夫妻名字，又递给我： 阿姐，你收好。 到了还款日期，果然没有食言。 谁说阳光总在风雨后？其实不是。 疫情时。她老公一直剧烈咳嗽。以为是新冠，一查已是肺癌晚期。 两年治疗，奔波在苏州上海两地，捉襟见肘。刚上大学的儿子，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省给父亲治疗。 败家精给我来电了： 姐，借我五万吧，没钱治疗了，靶向药吃不起。月月借高利贷，一天利息150。 我说太累了啊。 她倒像没心没肺乐呵呵： 哈哈哈，老姐。我它妈的要累死了呀。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事都让我遇上。老姐，年底他有一笔六万的奖金，年底我还你。 作为行内技术高手，她老公还在带病工作。 我想了想，回她： 好。 救命的事，是大事。 彼时我手上缺钱，问好友和妹夫挪了5万，转了过去。 年底，她还我四万五，还有五千暂缓。毕竟，过年处处都要用钱。 她说姐啊，五千等年里老大老二拿了压岁钱，凑凑给你。 我说不要不要，不要去拿走孩子的希望。 她开心的笑了： 老姐，你怎么和我一样傻啊？亲戚都不帮我了，你还帮我。 谁说不是呢？我一直都傻，觉得某些时候自己像救世主，悲悯着众生的悲悯。 幽幽叹了口气，对她说： 5000你就不用放心上，还不出就不还，当我送你。 人哪，一横一撇，写易做难。 有些是劫，有些是运。这就是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