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芳芳,今年32岁,是一名平凡的白领。
三年前,我的女儿小皓得了癫痫,某天闹着要去楼顶看风景,我拗不过她,只好抱着她去了楼顶。谁知她突然癫痫发作,从我怀里摔了下去。所幸她只受了轻伤,但是我母亲却一句怒斥“怎么不摔死你”,这句话就如同一把利剑,深深扎入我的心里。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家。母亲屡次打电话来,我也只是应付两句就挂断。我实在无法原谅她当时的狠心话语。
直到三天前,堂姐打电话告诉我,母亲已病危,没多少时间了,让我尽快回家见她最后一面。我心里五味杂陈,对母亲的情感复杂而矛盾。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想到她即将离世,我不忍心就这样断了联系,但每每想起她的那句狠话,我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
然而,亲人终究是亲人。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我还是决定返乡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我定了最近一班车票回家。白天上班时,我总是失神,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母亲为人刻薄,从小就十分严厉,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但是,母亲对我也有很多爱护之情......
“李芳芳,你在发什么呆?”同事王剑的声音突然把我拉回现实。
“啊?没有没什么,就在想点事情。”我回过神来。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最近状态很差的样子。”王剑关切地问。
“我妈身体不太好,我准备回家看看她。”提到这个,我不禁红了眼眶。
“哦,真不错,孝顺父母是我们天经地义的责任。”王剑赞许地说。
我勉强笑了笑,心想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远没有那么简单。
晚上下班后我早早回了家,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的车票。一身轻松之后,我终于有了实感——我真的要回老家见母亲了。我开始追忆起过去......
当时我还小,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只会偷偷地埋怨她太严厉了。现在回头想来,母亲一个农村妇女,独自拉扯我长大,作为女儿的我理应更理解她。
我记得小学五年级那年,我参加了数学竞赛,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天天亲自给我出题操练。终于,我顺利获了年级第一名,母亲欣慰地抱着我说:“我们家芳芳最棒了,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学生!”
那时我们家还很穷,母亲虽然口是心非,但我知道她内心有多看重我的学习。我想如果我没有母亲的督促和鼓励,我的人生轨迹也许完全不一样了。
渐渐地,我也长大成人,上了大学找了工作,母亲的脾气却始终如一地严厉刻薄。她老年后养成了一个毛病,总喜欢挑剔别人的缺点,常常一句话就戳中我的痛处,我也只能强忍着,从不跟她正面对抗。
结婚生子后,我忙于照顾家庭,回家的次数少了很多。我知道母亲一定很想念我,尽管她嘴硬心软,从不表达这份思念。我也时常埋怨她的嘴硬,但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没有办法狠下心与她断绝来往。
直到三年前那件事发生,我的内心防线终于崩塌。我刚离婚没多久,带女儿小皓回老家居住。那天小皓闹着要去楼顶看风景,我抱着她去了。谁知她在楼顶突然癫痫发作,从我怀里摔了下去。所幸她只受了轻伤,我正要抱她去医院,母亲却愤怒地说了一句:“怎么不摔死你!”
我听后心如刀绞,只感觉自己对母亲的爱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天我就带着小皓离开了老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喂,芳芳,你怎么了这么多天都不接老娘的电话?”
“芳芳,你就这么狠心抛下你老娘一个人?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李芳芳,你再不回来,就别怪老娘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母亲不断打来电话,我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搪塞过去。我真的做不到面对她,假装那一句狠话不存在。
直到三天前,堂姐打来电话说母亲已经病危,才突然惊醒我——亲人终究是亲人,我不应该就此离去。
于是,在内心进行了种种斗争后,我还是决定回老家见母亲最后一面。
第二天清晨,我提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返回家乡的长途汽车。车窗外,熟悉的街景一闪而过,我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
公交车缓缓驶过我上学的路,经过我和小伙伴们常玩耍的游乐场,还有母亲常拉着我晨练的体育馆......转眼间,我已长大成人,可心底那片对母亲和家乡的思念,却从未消失过。
车里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可我却没心思欣赏,满脑子都是对母亲的回忆。她生我时只有二十出头,独自拉拔我长大,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记忆中,她总是忙忙碌碌,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但是我知道,她用辛劳换来的每一分钱,都是为我的未来着想。
我还记得考上大学那天, 都来祝贺,母亲却站在院子角落默默地流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也第一次真正理解她的用心良苦。
我不禁想,我就这样断绝关系,真的会心安理得吗?母亲为我付出那样多,难道就值得我用冷漠来回报吗?
车辆行进在蜿蜒的山路上,外面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我知道快要到家了。可我突然感到一阵慌张——我该以什么态度面对母亲?该说些什么呢?
在昏暗的病房里,我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母亲脸色苍白,清瘦的身体几乎被白色的床单淹没。她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我,脸上浮起一丝喜悦的笑:“芳芳,你终于回来看望妈了......”
我心中万千情绪翻滚,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怨懟的话,只轻声问道:“妈,身体还好吗?”
“妈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能好到哪里去?”她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怨怼。
“对不起,芳芳,那天妈说错话了,气坏你了吧?”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悔恨,“当时妈一心只想救佳佳,就说了过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心头一紧,沉默不语。
“以前妈对你太严厉,现在老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真是罪过罪过......”母亲喃喃自语,眼泪顺着皱巴巴的脸孔缓缓流下,“芳芳,你就当妈这辈子最后一次任性,你原谅妈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虚弱的样子,心中硬壳终于瓦解。我缓步上前,握住她布满老茧的手,点点头说:“妈,我原谅你了。”
我握着母亲布满老茧的手,久违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这一刻,我脑海里浮现出无数过去的点点滴滴。
儿时的我调皮捣蛋,母亲总是一手抱着我,一手忙着家务,边做边轻声哄我开心。我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倒在地,母亲把我抱在怀里轻拍,边哄边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即便我哇哇大哭,她还是温柔地对我说:“芳芳,不要哭了,妈在这里呢。”
少年时我的学习发生问题,母亲会花很多时间陪我温习功课,哪怕我一个题都不会做,她也从不发一言怒,只是耐心地讲解直到我全部弄懂。每当我取得一点进步,她都会开心地夸奖我。
我上大学那会,家里条件艰难,母亲节衣缩食才勉强供我完成学业。寒暑假我回家,她总是让我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把最好的部分都让给了我。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与母亲相处的这些日日夜夜,才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即便她有再多缺点和刺痛我的话语,也无法抹去她那一腔对我的深爱与付出。
“妈,你快些好起来吧,我会常回家看你的。”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好,只要芳芳回心转意,妈就有救了。”母亲虚弱地笑了。
我点点头,决定待她病情好转后就带她到城里和我同住。
天色渐晚,我只能暂时离开。走出病房前,我轻轻拥抱了母亲,像小时候她抱我那样。
我叫了出租车往民宿赶,想着明早再来看母亲。谁知道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我的车也被卷入,当场就陷入了黑暗的昏迷......
“芳芳,芳芳!”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母亲坐在我的病床前,泪水直流。
原来我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母亲听到噩耗后,顶着病痛也来到了我的病房。
“妈,你怎么来了?”我虚弱地问。
“我的好芳芳,你终于醒了!”她哽咽着握我的手,“睁开眼瞧瞧妈,没事了,有妈在这里。”
我这才意识到,我差一点就离开了母亲,再也看不到她。
“妈,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那么多年......”我流着泪道歉。
“傻芳芳,妈才要说对不起,都是妈的错。”她泪流满面。
我们母女相拥而泣,我感到内心久违的宁静—这就是家的感觉。
我与母亲都需要时间疗伤恢复。但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会互相理解、珍惜这段时光,永远不再分离。
